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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 图布巴图:种活一棵树,就多了一个伴

蒙古 图布巴图:种活一棵树,就多了一个伴

图布巴图在给小树浇水。 邓 华摄

蒙古 图布巴图:种活一棵树,就多了一个伴

图布巴图(右)和妻子在查看树苗。 本报记者 陈 力摄

  图布巴图,蒙古族,65岁,名字意为“坚韧”。退休前担任内蒙古自治区阿拉善盟额济纳旗古日乃苏木苏木达(乡长)等职务,退休后在巴丹吉林沙漠边缘承包荒漠2000亩,坚持不懈种树播绿。

  15年来,图布巴图带领家人种植梭梭等沙生植物5万多株,集中连片500多亩,为巴丹吉林沙漠竖起了一道10多公里的梭梭围栏。图布巴图一家先后获得阿拉善盟“生态建设标兵”、自治区妇联“最美家庭标兵户”、全国妇联“全国最美家庭”、中央文明委“全国文明家庭”等荣誉称号。

  辽阔阿拉善,茫茫戈壁滩。

  内蒙古阿拉善盟额济纳旗东风镇,这个总面积3.4万平方公里、面积同海南岛差不多的镇子被巴丹吉林沙漠团团围住。东风镇的年降水量不足37毫米,蒸发量却高达3700多毫米。车开了两个多小时后,一大片绿色猛然映入眼帘。

  车停下来,记者见到了内蒙古额济纳旗退休干部图布巴图,这个身高不足1.6米的老人从梭梭林下满脸笑容地向记者走来,“欢迎欢迎,我就是图布巴图”。

  欠了“账”,退休也要还

  2002年,古日乃苏木还没有并入东风镇。先后担任苏木达(乡长)、人大主席的图布巴图刚刚50岁,但工作已满30年。按当地当时的政策,可以告老还乡、享清福了。

  工作时忙忙碌碌的图布巴图决定退休后先出去转转。到南方旅游时,有人问他从哪来的。“额济纳旗。”“知道,不就是那个刮沙尘暴的地方嘛!”图布巴图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原本准备继续旅游的他,不到一周便打道回府。

  “我的家乡哪能这样被人记住呢。”图布巴图领着记者看沙地周边的芦苇,“我小时候,古日乃芦苇翠绿,是一大片湿地,只有从飘出的炊烟里才能找到苇丛里的蒙古包。骑着骆驼过林地,衣服常被茂密的梭梭挂住”。

  然而,再好的生态环境也经不住人的折腾。伐木烧炭、粮食自给、换新树种……几个回合下来,古日乃落得个“一干二净”。

  大风一起,巴丹吉林的沙子就“活泛”了,沙尘暴遮天蔽日。“风起西伯利亚,沙起额济纳”,一度成为媒体热词。“我当苏木达的那几年,主要精力都在抓牧业税入库,生态建设没放心上。”图布巴图开始反思,“结果,乡亲们没富起来,环境也变得更差了,我是欠了生态‘账’的。”

  曾主导第二轮草原延包的图布巴图知道,在临近巴丹吉林沙漠12公里处,有一块近万亩的荒漠。那片荒凉的土地上寸草不生、无人问津,常常有气旋卷起黄沙,滚滚而起直冲云霄。号称新的“大漠孤烟”,令人望而却步。

  办退休手续的那天,图布巴图带上了去巴丹吉林边缘承包2000亩荒漠种树防沙的申请书。苏木领导看到申请书后哈哈大笑:“老领导啊,牧民们一辈子侍弄草场放牧牛羊,论身体、论经验哪点不比你这个当干部的强,人家都不敢揽这营生。您这小身板,小心别叫‘大漠孤烟’给吞了!”图布巴图听了不为所动。老伴也劝他:“去公司你是往回拿钱,去治沙可是往外掏钱啊!”图布巴图仍旧笑而不答,继续递上申请。同事们见他态度坚决,只得给他盖上了古日乃苏木鲜红的大印。

  “我大学毕业后,有分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工作的机会,但我选择回到家乡古日乃。工作以后,我先后在额济纳旗水电局、经管站、财政局工作,我三次要求回到古日乃。”图布巴图对自己的选择无怨无悔,“退休了,到了人生的‘下半场’,我还要留在古日乃治沙种树,这是我的最佳选择”。

  为了树,全家齐上阵

  图布巴图不曾想到,他的选择遭到了家里人一致反对。

  妻子陶生查干退休前是小学老师,身体一直不好。名字意为“草原之鹰”的儿子嘎啦雄浩尔早已“飞”到县城达来呼布,名字意为“沙漠之花”的大女儿洪格尔珠拉和名字意为“戈壁之花”的小女儿洪格尔朝格,也“盛开”在县城达来呼布。平时聚少离多的家人本以为图布巴图退休后,一家人就可以在县城团聚了。

  图布巴图开始给妻子做工作,“孩子跟着父母,他们就总有依赖,成长慢。再说了,父母跟着孩子,总被照顾,咱们也老得快呀”。知道妻子喜欢小动物,图布巴图特地买回了7只小羊羔,“等这几只小家伙长大了,咱们再回县城不晚”。

  果然,7只小羊给陶生查干带来了“营生”:抱着弱羔喂料、领着强羔散步,“被需要”的老教师渐渐舒展了眉头。再看图布巴图,每天起早贪黑,一趟又一趟地往荒漠里背树苗、运水桶,老脸被沙地烤成了古铜色,双手被树苗扎得贴满了胶布。陶生查干圈起羊羔,出现在图布巴图种梭梭的工地上。

  看到父母铁了心要治沙,图布巴图的几个孩子也开始回家帮忙。“我们说是回来帮爸妈干活,其实也干不了多少。”嘎啦雄浩尔笑得有点不好意思,“我现在担任了额济纳旗兽医站副站长,大妹妹在旗信用社也是骨干,小妹妹下乡担任大学生村官,每天都很忙。但一有时间,我们就会回去帮他们种树”。

  15年来,光是运水,图布巴图就骑坏了7辆摩托车。一开始用毛驴拉运塑料水桶,效率很低,后来他就改用摩托车拉运,最早的小摩托能载8个8斤重的水桶。现在,图布巴图换了辆大摩托车并做了改装,一次就能挂载48个水桶。种树的季节,每天往返四次就可以拉去192桶甘泉。

  如今的2000亩荒漠里,超过图布巴图身高的树木已达1万多株,算上正在生长的树苗,图布巴图已给戈壁“绣”上了5万多株植物。

  日子,总是苦苦甜甜。绿色在延伸、畜群在扩大、孩子在成长的同时,图布巴图和陶生查干先后患病。由于常年骑摩托载重,2009年图布巴图前列腺炎和胆结石并发,手术回来后他的身体大不如前。陶生查干则在2012年突发脑溢血,一度不能说话,瘫痪在床。

  妻子卧床期间,图布巴图成了护理员和炊事员。后来妻子病情好转,图布巴图就领着她在林地散步,告诉她那棵长得慢的小树,他给起名叫“小老头”;那两棵胡杨,他给起名叫“钢艮好耶乐”,汉语意思是“美丽的一对”。陶生查干疲惫地笑笑,说不出话。他把旗妇联报选“全国最美家庭”的推荐表念给妻子听,“每年春天的种树季节,在阿拉善盟额济纳旗巴丹吉林沙漠边缘,人们总能看到两位老人身背水壶、手拿铁锹、埋头苦干的身影,他们就是原古日乃苏木的图布巴图和陶生查干夫妇……”陶生查干苦笑着摇摇头,还是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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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年5月17日,荣获“全国最美家庭”的图布巴图载誉归来,旗里的座谈会没开完就赶回去看望妻子,陶生查干孩子一样扑倒在他怀里,张了几次嘴试图说话。最后,真真切切地听见了她冒了一个字——“羊”,平生第一次,图布巴图的两行热泪扑簌簌地滚了下来。

  有了绿,黄沙变金山

  初夏,梭梭的花开了。别人不知道,图布巴图知道。秋天,梭梭结籽了。图布巴图从苞里剖出种子,压在舌下,走过一个又一个的沙丘。含了20多分钟,拿出来一看,芽大了。图布巴图兴奋地蹦了起来,匆匆回到树下寻找,一颗颗嫩苗不就是小梭梭吗?他赶紧用砖头、石块、树根把小苗围起来。

  “生态环境好了,野兔、野鸡、狐狸都来了。如果野兔咬了梭梭苗的根部,这株苗就完了。”图布巴图说,“除了防兔子,还得防轮子。一有车进来我就紧张,后来就用摩托车的废胎把幼苗圈住。现在我的沙地里有50多个废轮胎,都是标记用的”。

  早些年,图布巴图夫妇每年的退休金不到10万元,可是15年下来,买苗、买车、打井、加油,就已经投进去80多万元。梭梭没长大时,为省苗木钱,他就开始了各种实验。把梭梭的枝条剪断,泡上两天再埋到土里,也长出了梭梭。把胡杨的根挖下一节,再埋进土里,小胡杨也冒出来了。如今,留守在古日乃嘎查和他做伴的那顺、阿拉腾苏和两位牧民都佩服不已,便给那个挖根的地方起名“图布巴图胡杨坑”。

  过去,图布巴图种树总要挖一个大坑,费时费力效率低。渐渐地他摸索出了窍门,他用钢钎在荒漠上打一个洞,植入树苗、培土、浇水,省时省力。“我当过赤脚医生,用粗针扎病人,病人肯定龇牙咧嘴。挖坑也是一样,洞太大,地也会‘疼’的。”

  后来,又有专家来给牧民们讲解在梭梭林下嫁接苁蓉的要领,步骤是先把梭梭的根部剖开,放入种子再用薄膜缠住。图布巴图又动起了脑子,“我觉得有道理,但就是麻烦。后来试着只把苁蓉种子埋在梭梭附近,结果收获的苁蓉照样不少”。

  “我在农牧林水领域专家会上不止一次讲过,农业科技一定要接地气。”额济纳旗副旗长陈铁军说,“我让他们少在实验室坐着,多来图布巴图的林地里走走。正是像他这样的土专家,摸索出了适地适情的沙漠绿化之路”。

  沙漠变得越来越绿,当地人也从绿色中发现了致富的门路,古日乃嘎查支书达布拉甘就是其中之一。从前他家只养骆驼,辛辛苦苦一年下来,却挣不了多少钱。后来,达布拉甘跟着老领导图布巴图学种梭梭、嫁接苁蓉,生态好了,钱袋也鼓了。现在达布拉甘一年的收入将近40万元。“村看村,户看户,牧民看干部。”东风镇副镇长田俊玲说,“现在古日乃嘎查有100多户牧民都投入到沙产业中,通过梭梭和苁蓉打通‘生态产业化、产业生态化’路径,户均增收4万元”。

  过去,阿拉善盟每年沙尘暴肆虐几十次,现在不到9次了。“盟领导说了,阿拉善就是一个生态功能区,生态好了致富就有门路了。”先后获得“全盟生态文明户”“全国文明家庭”等荣誉的图布巴图,觉得担子更重了,“我的2000亩荒漠还没绿化完。我还得多干几年,在这里竖起一道绿色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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