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伟起用嘴唇敲击键盘进行写作
“当个闲人其实是很痛苦的一件事儿。”35岁的陈伟起始终忘不了姥爷在世时说给他的话。他一度以为自己就是个闲人,一生将受制于残疾,被命运摆布。现实给他的苦难也太多了:先天性脑瘫、幼年丧父、少年大病……
因早产缺氧致重度脑瘫,使得他四肢无力、说话不畅。如今,个子瘦高的他走起路来仍跌跌撞撞。然而,谁都难以想象,在16年里,他竟用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成了一个幻想国度的造物主,仅靠唇击“吻”出了上百万字的科幻作品。
“没有被困死的路,只有被堵住的心。”这是陈伟起的座右铭。被困于斗室的他,不仅坚强地活了下来,还活出了太多的精彩,网友们称赞他为“舌尖上行走的人”。不过,他说:“希望大家关注的是我的作品,而不是我身体的残疾。”
记者 石闯 发自许昌
先天性重度脑瘫
“命运给我的安排,原本是一张床和房顶的天花板”
阳春三月,和风习习,撩人的春色让很多人走出家门,往日安静的许昌市魏都区灞陵街道办事处原许昌县农机局家属院门前的水泥小路上也热闹了许多。
“你、好!我、叫、陈、伟、起……”个头瘦高的陈伟起在母亲王雪梅搀扶下,一摇一晃地向近处的一块黄灿灿的油菜花地里走去。遇到不熟悉的邻居时他会热情地打招呼,虽然说话缓慢,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脸上却洋溢着笑容。
1984年夏天,不足8个月的陈伟起出生了。他的父母是河南农大的同学,毕业后一同被分配至信阳一所农校当教师。他的出生给他们带来了无尽的欢乐。然而,好景不长,8个月时他在西安儿童医院被诊断为先天性重度脑瘫。
“完了,完了!”满心欢喜后的晴天霹雳,让这个家瞬间坠入痛苦的深渊。为了治病,她和丈夫带着儿子四处求医,郑州、天津、北京、武汉等地的儿科都跑遍了,也花光了家里的积蓄,可是陪伴他们的只有无奈的叹息。
“医生说脑瘫是世界性难题,治不好了。”王雪梅说,别人都劝说她放弃,“留着是个累赘,”但她下不了手,“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舍得!”
由于无法控制身体平衡,说话总是吐字不清,陈伟起一直到5岁都没办法离开床,吃饭都由母亲喂。“命运给我的安排,原本是一张床和房顶的天花板。”这种状态持续到弟弟陈伟明的出生。1989年秋,他的父母将工作调至家乡许昌。
然而,时隔不久,一场更大的不幸再一次降临到这个家庭。就在弟弟开始蹒跚学步时,陈伟起的爸爸遭遇车祸骤然离世,那一年,他刚满6岁,“很多人在哭,我也跟着哭了。”只是那时他还不知道,全家重担从此就落在妈妈的肩头了。
子弟学校读书成绩还不错
“整个小学时代,可以说是我最接近正常人的一段生活”
“孩子,你啥时候能站起来走走呀!”看着经常抹眼泪的母亲,陈伟起口齿不清地说:“妈,我听话。”跟着1岁多的弟弟,他在姥姥、姥爷的鼓励下学起走路。虽然姿势别扭,经常摔倒,脑袋动不动被磕破,但好歹摇摇晃晃会走路了。
在外人眼里,他似乎不大可能有正常学业,可陈伟起的求学之路却与普通孩子并无二异——从小学到初中,他前进的每一步都付出了常人难以理解的艰辛,右手严重变形、四肢软绵无力的他,甚至硬生生逼自己学会了用左手写字。
7岁那年,看着小朋友们都去上学了,陈伟起就央求母亲:“妈,我要和别的孩子一样上学。”可是当他看到母亲的眼泪时,他心里明白了。之前,母亲买来了一年级到五年级的课本,但跑了很多学校,却没有一所愿意接收他。好在8岁时,经过母亲反复地央求人,最终打动了家门口的一所子弟学校的校长。
“我给校长说,让孩子坐在后边听听课就行,不用给他布置作业,过一段是一段。”王雪梅说,校长答应了。由于手脚不灵便,陈伟起最难的就是课间上厕所,需要扶着墙壁走20分钟。在师生们的帮助下,他的学习成绩还算不错。
子弟学校人少,一个年级就一个班,不到20人,他的成绩总能排进前三。“作业和习题他都会做,虽然字不好,但教他的老师都看习惯了,经常表扬他。”
从一年级到五年级,是陈伟起最无忧无虑的时光,尽管偶尔被一些调皮的孩子跟在后面模仿步态。用他的话说,“整个小学时代,可以说是我最接近正常人的一段生活了。”“我是先天性脑瘫患者,能上几年学,已是侥幸。”
学生时代最后一场考试
期末考场上手无法抬起,“白卷”噩梦困扰了他好多年
“20年过去了,还经常梦见初一的那场考试。”陈伟起说,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疼痛。1998年夏天,期末考试教室里,他拿到卷子后发现题目不难。可当他自信满满想要答题时,却发现身子僵硬,握笔的左手任凭怎么用力都难以抬起。
无助的他,只能继续默默地跟自己的身体较劲。好不容易把手放到了桌子上,艰难地微微抬起手腕,总算让笔尖触到了答题的位置,他憋口气,颤颤地写上一个“解”,冒号还没点出来,胳膊就又带动握笔的手滑落到了桌子下面。
望着卷面上留下长长的圆珠笔划痕,他只能无奈地叹口气,稍稍休息一下,继续努力。“题目的答案就在眼前晃荡,却怎么也无法通过笔落到纸上。时间流逝,卷面上依然空空如也。”这是他学生时代最后的一场考试。
其实,他那时就读的还是当地名校——许昌市实验中学。为了接送他方便,王雪梅在学校附近找了一处老房子,“1997年冬,下大雪,早晨6点送伟起去上学,结果滑倒了,尝试几次都拉不起来他,气得我们娘俩在雪地里哭成了泪人。”
然而,再大的辛苦和努力,也阻挡不了病魔的侵袭。
期末考试前后,不明原因的高烧折磨着他的身体,38℃~39℃的体温几乎持续了整个暑假,医院用了各种检查手段和药物治疗,终于在几次抢救后渐渐控制住了他的体温。
不过,高烧引起的抽搐加重了他原本的病情,也基本摧垮了不怎么样的身体。“初二新学期开学时,我刚出院,但别说走路上学了,连坐一会儿的劲儿也没有。”陈伟起说,他成了“药罐子”,甚至想到过死亡。
“我还梦想着有朝一日重返校园,但瘫在床上,一病不起,让我不得不彻底放弃了这个念头。”陈伟起说,那一场期末考试化为噩梦,困扰了他好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