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河是个好名字，像白驹过隙，奔腾不止，时间的沧桑变化，静静影响着白马河畔一家一户，一个个鲜活灵魂的追求、挣扎、沉浮。作品《河畔人家》是一部乡村的自述史诗，一片看似安静的土地，讲述着因她生发又因她离奇的生命故事。
“小小的白马河畔，仿佛是一个不大的却是供各种人物登场表演的舞台，所有人物的活动，似乎都在这里展开。”这些人物，多数是如草芥一样在土地上扑腾的小人物，有依权仗势工于心计的一村之长、有村企业的负责人、有为寻求出路努力冲出贫瘠土地想换个活法参军了却又从部队复员回来弯腰当起农民的战士、老实巴交三鞭子也抽不出屁来的世代老农、高考落榜神经要崩溃的学子、偷鸡摸狗的泼皮无赖、村干部、乡干部……人们的命运交织、离散，掰开来看，还是善与恶的猫鼠游戏，不过它不发生在那些“人物”的生活里，牵扯其中的人，都是小人物，牵扯的事儿，都是不足留史的小事儿，白马河畔的乡村虽然都不大也不老，但是宽阔、长久得足以让那些发生在“宫廷”、“城市”里的勾心斗角、爱恨离愁变得看上去原始、淳朴，不显得那么矫情。也许从某种程度上讲，这是“乡村题材”的胜利，在“他处”的平凡人生里，在“杨六”、“白凤花”们的背影里看理性的无奈和境遇的悲喜，带着令人害怕的卑微，裹着不可名状的感动。
小说的时代性是强烈的，至少作者用时代构建了一种封闭，在那个年代，“宣传队”的演员们是村民们的“偶像”，才有了小演员白凤花这样的大众情人，才有马文谦这样的让十里八村的女人们喜欢的人气明星。在意识上的封闭让男人和女人们在表达感情上出现了各种让人觉得匪夷所思或者啼笑皆非的方式，比如林家后生仔第一次见到心仪对象时，发自内心却又把人家吓得哭爹喊娘的表白方式，比如暗恋心仪对象的林溜溜夜里躲在心上人窗根底下，用泥巴砸窗子表达自己的爱恨交织。这些桥段却在故事的铺陈和人物的人格展现中逐渐达成真实的统一。在随处可秀恩爱的现在，这些带着泥土气息的追慕方式倒让人觉得亲切、自然，让读者看到人物和自己内心躲藏的对感情的快意和勇敢。
作品里有不少从侧面谈论伦理的内容，人们对门第的看法，提亲最打动人的条件是姑娘不要离家太远，杨六在外惹了祸要杨老蔫来解决，女子的风评会在一夜铸就，两辈人、辈辈人的理想、情感纠葛多数都放生在村落无声或有声的人言人语中，种种道德原则和理念在小说里成为造成冲突的利器，围观的人们绝对不是路人甲，他们会是另一个主人公，小说里时而让人窒息的环境就来自“周遭”带来的压力，然而，精彩的地方全在精神和行动上对这些传统和时下的冲破，这种冲突在小说里是十分好看的，或出自对理想生活的遐想，或出自对欲望的长期压制，总之，都是能让人物自由呼吸的事物。
在理想、现实、境遇、传统相互不妥协的时候，情节上就不再孤注一掷，作为“邪多于正”的仇五在追求张寡妇的时候，浪漫和威胁竟成了一场厮杀。张寡妇站在道德高地驱赶走“一个危险的追求者”时，“麦子地荒芜了”、“晚上的砸门声更杂了”，让读者也同人物在后知后觉里，感受到人性的不堪和可爱。段家军为人们献上了一部禁得住琢磨的小说。
温情村史里没有时代带来的巨大冲突，作者把眼光更多地集中在人性上，这让人物更鲜活、感情更丰富，也让描写乡村场景的种种细节更打动人。
粗犷的热情和热情的沸腾也在文章中闪烁，作者偶尔站出来替主人公说话，也许说出了他对人物命运的期待，虽然不是永恒的。就像描写春林当兵离家的这一段：跑吧，快跑。春林摆脱了绊住手脚的大白马河村，摆脱了蛇一样缠着他喘不过气来的白马河。“春林，俺的儿啊，走好哩。”春林娘的嘶嚎声随风传来。春林—秀颀的声音汇入了流淌的白马河中。春林娘和秀颀杵立在街头，眼睛呆滞般眺望着白马河大堤。白马河大堤弯弯曲曲，秋阳把白马河大堤的树木和河水融为了一体。
秋风吹来了，白马河，是蛙的世界。文/回振岩
作者：回振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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