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衡红色经典散文选》部分目录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出版。
“要达到‘经典’的标准是很难的”
问:最近,我拜读了《梁衡红色经典散文选》这本书,很受教益。您所说的“红色经典”,有何具体内涵?
梁衡:什么是“经典”?常念为“经”,常用为“典”。“经典”是经过时间检验仍有现实意义和典范作用的事物。我自己体会,起码得经得起半个世纪以上的检验。要称得起“经典”有三个条件,或曰三个特点:一是空前绝后,有独创性,不可复制。每个“经典”都带有它特定的历史的、环境的背景,如唐诗、宋词。二是经久不衰,有可重复使用性。如《史记》、四部古典名著。意大利学者克罗齐把历史分为“活历史”和“死历史”,死掉的历史只能是“编年史”。只有“经典”才是“活历史”。三是理性的典范,有指导性。就是说它已上升到规律、理论,可以作为范例去指导新的实践,如名帖、战例、范文等。由此可知,要达到“经典”的标准是很难的。顺便说一句,我这本书名中有“经典”这个词,并不是说书里面的文章“经典”,而是指所写的人和事“经典”。“红色经典”,从狭义来说是指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革命、建设和改革事业,包括其中的人和事。这是个历史概念。
“文学要有脊梁,政治要有笑脸”
问:在我们的印象中,您以往的散文多是写景状物的,像以前收入中学课本的名篇《晋祠》,而现在这本书中的文章又篇篇堪称“政治散文”。很显然,您拓展了“散文”这种文体的内涵。那么,您是如何萌发写作政治散文的想法的?
梁衡:正如你的印象,我早期是写山水散文的。开始转向的标志是1996年发表的《觅渡,觅渡,渡何处》。这一篇政治散文的影响胜过我写了二十年的山水散文。从此,我的创作就以这类题材为主了。这也和我的年龄、经历、工作环境的变化有关。
政治散文比山水散文影响大,说明政治题材的文学作品潜藏有大量的读者,只是还没有得到很好开发。政治是什么?是关系到全社会、全民族和国家的大事。这些事都会直接、间接地作用到每一个人身上。又因为是大事,常有震撼力、传奇性、标志性,更为人所爱读。我们不是常说“文学是人学”吗?政治是社会矛盾的集中表现,所以又最能折射出人情、人性、人格。这就是为什么“二战”题材、党史题材、领袖人物类的书籍一直畅销的一个重要原因。关键是你要写好,不要说教。比如,我在1998年周恩来诞辰一百周年时写的《大无大有周恩来》,到现在已过了13年,但几乎每年一月还有报刊在转载。这里的原因很简单,一个真实的周恩来胜过千万个作家笔下虚构的人物。无论从社会影响还是作家的创作效果来看,政治题材都有极大的优势。
过去一段历史时期内,受极左政治的影响,文学远离政治,读者也就远离政治题材的文学,这可以说是“两败俱伤”。从文学来说,内容失去了思想性、制高点,就撑不起来,也就失去了最大的读者群。我不是说文学一定要写政治,回到“文革”前,各个作家尽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题材,但对整个文学事业来说,少了政治就少了脊梁,一定要吃亏。对政治来说,少了文学就少一张笑脸,少了一双翅膀,其众不广,其行不远。所以,最好是双赢,文学要有脊梁,政治要有笑脸。
“政治散文就是把政治翻译为文学”
问:您的政治散文已别具一格,有了众多的读者。能否公开一下您的写作“秘诀”?
梁衡:这已算不得什么秘诀,我多次在讲课和写文章中都提到过。我认为,政治散文就是把政治翻译为文学,是在两种规律之间的跨越。不过,政治与文学之间的反差太大,不像山水、爱情、生活、文化等题材难度相对小一点。我自己的创作经验大致可归纳为:“两为、三层;三意、五诀”。
“两为”:文章为思想而写,为美而写。这是基本目的。“三层”:文章的美有三个层次。一是描述的美,二是抒情的美,三是哲理的美,即形美、情美、理美。文学受美学规律节制,读者为享受美才读文章。这“三层”是逐渐递升的三个标准,三道门槛。一般的文章能过第二道门槛就算是好文章了。政治散文就更难一点,借《滕王阁序》的说法,就是“三美具而二为并”。
“三意、五诀”是方法。三意:立意、意境、意象。立意即选择主题,挖掘思想;意境即创造境界,寻求美的效果,不再细说。较难的是意象,“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主要在这个环节上。意象最能体现文章立意和意境的形象,是一种象征,是主题借以还魂的躯壳,是诗化了的典型,是文章思想和意境的定格。形、情、理兼备于一体,非虚非实,为神来之笔。如《觅渡,觅渡,渡何处》,以瞿秋白故居前的“觅渡桥”为意象。有了这个意象,就实现了“意”与“象”之间、政治和文学之间的转换。五诀:形、事、情、理、典。这个我曾有一篇专门的文章,不细说了。“两为、三层;三意、五诀”算是一套公式,但真正运用起来要复杂得多,要多实践。
(本报记者 李庆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