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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丛林深处的人

  在帕拉州的丛林中,我们注意到雨林中一些树木上带有特殊的楔形痕迹,根据当地向导的判断,这应该是经过的印第安人留下的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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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标记有自己的规则,显然不同于野兽的挂角,挂爪等痕迹

住在丛林深处的人

这是印第安人对于林中道路的标记,内容包括方向,猎物多少,附近有没有设置陷阱要亲友防止误入等

  印第安人在巴西是十分独特的民族,老实说,我很希望在丛林中能与他们有所接触,又矛盾地不大希望自己愿望成真。

  其实,如果不是限定在丛林中,在巴西经常可以看到印第安人或者具有印第安人血统的混血种人,他们大多已经完好地融入了现代社会。从贝雷飞往马拉巴的时候,我旁边座位上的便是一位印第安老妇,在起飞前的瞬间,她神态安详地打开自己的LV小包,拿出口红轻轻补妆,然后对目不转睛的我微微一笑。

  这是今天巴西在种族方面的一个缩写。如果说巴西这个国家最好的一面,那就是它是一个多种族异常和谐的国家。尽管大多数国民信奉天主教,在宗教上相对统一,但巴西的平等观念在人种方面体现得十分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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效力于中超的巴西足球名将保利尼奥便有印第安人的血统——对了,他还有葡萄牙人和黑人的血统

  我从没有在巴西街头看到某一个种族为争夺自己权利而设置的标语,也没有看到政府呼吁各民族一律平等,反对歧视的号召,这一切可能来源于同一个原因 – 正因为没有那么多不公,这个问题才缺少关注。

  在这里,肤色似乎只是一种特征,就像瓜子脸和圆圆脸的区别一样,很少有人会在意。一个黑姑娘和一个白人小伙子腻在一起如影随形,几个不同肤色的街头乐手在一起演奏作品,在巴西都是司空见惯的现象。虽然这里的印第安人曾被白人抢占了土地,这里的黑人基本都是当年黑奴的后代,但今天这里不同种族的人似乎都有着平等的目光。

  或许有些白人内心中有优越感(比如有的家族不和其他种族通婚),有的人看见像老萨这样的中国人好奇来合影(飞了一万多公里过来的,的确稀罕),但基本上巴西人对各个种族的区别没有什么特别的注意,社会的机会上也相对平等,一个印第安老妇带个LV包并不奇怪。而各种族的通婚也一直在进行,结果使巴西人口最多的种族变成了“混血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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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战中的巴西远征军

  这件事曾让推崇种族主义的纳粹德国十分看不顺眼,称巴西是一个人种的大杂烩。尤其是巴西加入反法西斯盟邦决定对轴心国作战的时候,希特勒和他的喉舌戈培尔博士干脆嘲笑:“巴西人要是能打仗,蛇都会抽一斗烟了。”结果,精锐顽强的巴西远征军在亚平宁半岛打得凯特尔元帅落花流水,而这支部队的臂章,便是一条正在吸一斗烟的眼镜蛇。

  在这个问题上,给我个人印象深刻的是这次访问巴西之行中,到达马特格莱索州时,一位酒店老板和我的交流。当时因为缺少翻译,我们有些事情和前台的小姑娘说不清楚,这时这位酒店老板出现了,看了我一眼,用日语问道:“是日本人吗?”

  “是中国人,不过可以讲日语。”我这样回答,于是双方的交流立即顺畅起来。

  这位村上先生有着一副典型日本人的面孔,举至投足也带着明显的东瀛味道,但是,当我问他老家是哪里,却非常自然地答道:“圣保罗。”

  我好奇地问他是不是从日本来的,他回答说父亲是战后从日本来的,而他则是三岁时被送到横滨,在日本的学校里上到十几岁才重返巴西,所以能讲流利的日语。

  “那你认为自己是日本人还是巴西人呢?”我问。

  “我当然是巴西人了。日本是我祖先居住的地方,除此之外,对我就没什么意义了。”村上很老实地回答。

  如果换在别的地方,村上先生难免数典忘祖的责备,但在巴西,这却是一个社会共识 – 巴西不在乎你来自哪里,你的血统是什么。而这一点也被巴西人从内心接受,因为这里不太有民族压迫的概念,于是巴西的不同族群除了文化上联系比较紧密之外,很少政治上的抱团取暖。由于这个原因,在巴西有印第安血统的副总统,也有日裔的司令,似乎也没人怀疑他们的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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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巴西空军司令就是日裔的

  忽略不同族群的区别,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谁也不会受特殊的照顾,谁也不会受特别的欺负,于是,连族群的概念都淡薄了,巴西消除民族矛盾的办法可谓独树一帜,也真应了《地道战》里的台词:“各村有各村的高招”。

  当然,这也和巴西政府一贯对于平等原则的保护有关,不要说民族歧视,就是职场中稍有被视为不平等的表现,也常常引发莫名其妙的投诉。在国网巴控听一位主管讲过这样的故事,当时他的感觉实在是哭笑不得。

  这位主管是北方人,嗓门比较大,那天和几个刚从国内过来的工作人员商量晚上去吃什么,没想到法律部的一名巴西员工正从门外经过,第二天便找来专门和他“谈心”,要他注意言行,避免被部下投诉。

  都是他乡明月的好哥们儿,一起去吃个饭投诉啥呢?

  即便到这位法律部的先生让他认真回忆自己干过什么的时候,主管老兄也没明白错在哪里。直到对方点出来,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当时大家讨论到底是去吃鱼还是巴西烤肉,他考虑到新来的朋友还没有尝过正宗的巴西烤肉,于是一拍桌子决定了 – “走,去吃烤肉我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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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巴西的烤鱼也是十分令人垂涎的。

  关键就在这个“一拍桌子”上,加上他的大嗓门,法律部的那位先生误会了,反复提醒他那几个员工的级别比他低,他这样的态度可以被认为是在给对方精神伤害,是在给部下造成“人身威胁”!对方完全可以起诉他!

  吃个烤肉吃出“人身威胁”了……这位主管和那天吃烤肉的弟兄们同样无语。

  误会消除了,不过这并不是法律部的那位老兄神经过敏,在巴西,被拍了桌子员工的确可以投诉公司“人身威胁”,许多律师还喜欢打这样的案子,公司越大越显得自己不畏强暴。

  从那以后,这位主管就变得细声细气了,以至于回国探亲太太都怀疑他在外面做了坏事所以底气不足。

  瞧,不同的社会文化可以造成多么可怕的误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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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印第安人的问题,尽管70%的巴西印第安人如今已经移居到南部人口稠密的地区,基本和现代社会溶为一体,而且出了很多成功人士,但仍有一部分印第安人选择了遁入丛林,继续渔猎为生的传统生活。据说有一些部落至今和外界没有交流,完全不在乎世界发生了怎样的变化。而巴西虽然对于民族问题有宽松的政策,但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试图开发亚马逊丛林地区的尝试中,一些地主利用边远地区国家机构不健全的问题,对印第安人的领地进行蚕食,破坏森林建设牧场,使一些印第安人对外人产生了较大的敌意。这样的问题至今没能解决。

  

住在丛林深处的人

  “咱们在施工中有没有接触过印第安人?”美丽山二期工程通过的帕拉州,托坎廷斯州都是土著印第安人较多的地区,尽管听说我们在丛林中设计施工路线的时候,刻意绕过了印第安人的保留地,以便更快完成工程,但老实说我对能和印第安人在丛林中相遇这件事还真有点儿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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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的见到了,我们这样的装束说不定会吓倒人家印第安人的。

  “的确见过。”运维部的方冰告诉我,“那是在靠近他们定居地区的时候,一般距离比较远,双方彼此看见而已,也有一些时候双方会有接触,他们对我们还是比较友好的。”

  根据方冰介绍,施工时经过临近印第安人地区的时候,我们尽量避免与土著部落过于接近,而当地的部落似乎也比较谨慎,很少到我们的施工区域活动。但是,工作中却能够感觉到丛林中有人在监视我们的工程。随着工程的进展,可能看到我们并不对他们的生活构成干涉,对方也就放松了警惕,偶尔相遇还用猎物和我们换一包烟什么的,双方做到了和平相处。这里的丛林对他们来说是猎场和通道,当工程结束后,印第安人在周围的出没反而更多一些。不过,他们毕竟人数少,而且行动机敏,相遇的机会不是很多。

  “那么,他们是不是真的处于原始状态呢?”我问。

  “这个嘛,也许是我所见不多,”方冰想了想,自嘲地一笑,“我在工地现场见到过的印第安人也穿牛仔裤,也能讲葡萄牙语……反倒是南部那些旅游区的印第安人好像更像印第安人。当然,也有很原始的印第安人,据说还在使用弓箭,钻木取火,但应该在更深的丛林中,我们没有机会见到。巴西实在是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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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后,我们又几次深入雨林,有各种各样的遭遇,但就是一直没有见过生活在丛林中的印第安人,最近的时候,也就是在雨林边缘见到印第安人修的火塘,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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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灶因地制宜,只使用当地的石头作为原材料,简单而实用,从种种迹象看,我们只是来晚了一两天,否则也许就撞上了

  “我们在工作中没有怎么和印第安人直接接触,但有巴西员工讲,如果真的安排线路从印第安人那里过,凭国网的能力,也应该能行。”方冰说。

  “怎么这样有信心呢?”我问。

  “因为在美丽山二期工程里面,我们的线路顺利跨越了‘解放者社区’。他们觉得既然‘解放者社区’都能接受我们,印第安人应该也不在话下。”

  “‘解放者社区’?”我咂摸了一下这个古怪的名字,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解放区和根据地,“这是哪一家土著呢?”

  “这是我们巴西员工的叫法。他们不是土著,可是在一些巴西官员的眼里,比印第安人更难打交道。”

  “可是我们成功了?”

  “是啊,很多我们的合作伙伴都感到吃惊呢。”

  “要是当地的官员都觉得不好办,那是应该感到吃惊。可我们凭什么能成功呢?”

  “凭……人品吧。”

  “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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