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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迷于书单的人,其实最不会读书丨世界读书日

  对书单的执着或迷信,反映的是“不知道读什么书”的焦虑。人们既想读点“有价值”的书,又想走捷径,于是打着“权威”“必读”旗号的书单,就成为拯救他们的“药方”。

  从“最低限度国学书目”(胡适和梁启超都开过)到“青年必读书十种”(对,就是鲁迅当年交白卷那次,为此他提出著名的“要少——或者竟不——看中国书,多看外国书”观点),从“人生必读的100本书”到学者严锋的“不必读书单”(包括“绝大多数的中国古典小说”“绝大多数的西方通俗小说”“所有名著的续书”“很多经典的哲学著作”“所有的成功学、心灵学、鸡汤类书”,等等),你会发现,你总会跟这种或那种推荐书单不期而遇。

  而在社交媒体上,各类书单的收藏、点赞、转发量也相当高。有相当一部分人认为,收藏即拥有,有这么一份书单在手,“不知道读什么书”的焦虑瞬间得到了纾解。

执迷于书单的人,其实最不会读书丨世界读书日

  书单还可以做“懒人包”,成书出版。

  1

  有人不轻易开书单

  有人特别愿意开书单

  作家苏童曾这样描述开书单这种行为:“用自己的记忆绑架别人的阅读时间,我想这是现实世界上唯一可以容忍的绑架了。”

  有些人不轻易给别人开书单,有些人则特别愿意开书单,胡适就属于后者。早在1920年,他就开了一份名为“中学国故丛书”的书单,列举古籍31种,以备中学生阅读。

  1923年,胡适开出了自己一生中最著名的一份书单——“一个最低限度的国学书目”。胡敦元等四名清华学校学生即将赴外国留学,“很想在短时期中得着国故学的常识”,因此胡适为他们拟定了这份极其详尽、共收入184种图书的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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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适很愿意给青年开书单。

  从数量上看,这份书目还是过于庞大了(要知道,仅《全唐诗》就有25册,而《全唐诗》在这份书目里只算“一种”),不符合“入门”“最低限度”的标准。

  因此,《清华周刊》记者给胡适去信,希望他再作删减。胡适从善如流,又拟了一个“实在的最低限度的书目”,从184种缩减到38种。

执迷于书单的人,其实最不会读书丨世界读书日

  梁启超嘲笑胡适的书单。

  此事还有后续:梁启超写了一篇《评胡适之的“一个最低限度的国学书目”》,抨击胡适这份书目“文不对题”。

  “我最诧异的:胡君为什么把史部书一概屏绝?一张书目名字叫做‘国学最低限度’,里头有什么《三侠五义》《九命奇冤》,却没有《史记》《汉书》《资治通鉴》,岂非笑话?”

  梁启超进而嘲讽道:“若说不读《三侠五义》《九命奇冤》,便够不上国学最低限度,不瞒胡君说,区区小子便是没有读过这两部书的人。我虽自知学问浅陋,说我连国学最低限度都没有,我却不服……”

  梁启超也把书单做成了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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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学入门要目及其读法&要籍解题及其读法》

  出版社: 中州古籍出版社   出版年: 2016-9

  为此,梁启超也开了一个“国学入门书要目及其读法”,分成五类,共计133种。考虑到所涉书目还是太多,“恐仍不能人人按表而读”,梁启超从中精选25种,称为“最低限度之必读书目”。

  就实用性和有效性来说,“梁目”优于“胡目”。因为“胡目”仅列举书目而不指明读法,“梁目”则在每种书目下既有简介,也附有读法和参考书目。

  如对《论语》《孟子》的简介为“《论语》为二千年来国人思想之总源泉,《孟子》自宋以后势力亦与相埒,此二书可谓国人内的外的生活之支配者,故吾希望学者熟读成诵,即不能,亦须翻阅多次”,参考书目可读朱熹的《四书集注》,“但其中有随入宋儒理障处,宜分别观之”。

  而“胡目”与“梁目”之争,比拼的既是见识、格局,更是诚意。一份有诚意的、真正为读者度身定做的书单,才是好书单。

  鲁迅虽然不愿意给青年开书单,但至友许寿裳的长子许世瑛考取清华大学国文系时,鲁迅欣然给他开了一个书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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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在阅读行为的背后

  存在着一种权力关系

  目前,我国每年出版约25万种图书,真正畅销的、有话题关注度的书,可以说,不超过100种。

  是出版机构、书店、媒体、自媒体、KOL、父母和老师等决定了哪些书能进入我们的视野:

  “

  出版机构每年出版数百种图书,但只有重点项目(宣传、营销资源倾斜)才是他们希望读者看到的;

  有影响力的媒体如《新京报书评周刊》,除了推出季度书选,还会在年底推出年终书选,即便自己旗下的书只进入100种初选名单,出版机构也与有荣焉;

  那些擅长“用媒体化操作的思路引导大众”的新锐书店如单向空间杭州店,反套路地推出“滞销榜”,成为读者拍照发朋友圈的热点;

  自媒体如新世相、KOL如“罗辑思维”的罗胖早就开始卖书了,他们卖的当然是经过挑选的书(没有罗胖的大力推荐,尤瓦尔·赫拉利的《人类简史》恐怕没有那么火爆);

  而在体量巨大的童书、绘本市场,决定孩子读什么书的,是父母和老师。在阅读行为的背后,其实存在着一种权力关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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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央视每年的4.23读书盛典,都会评选“中国好书”。

  以出版机构为例,出版机构判断一个选题可不可做,其实很多时候并没有一个量化的标准,更多的是凭编辑的经验、感觉,或曰“撞大运”。

  此时,是否有重磅文学奖项的加持,就很关键了——而对很多中国读者来说,诺贝尔文学奖是唯一重要的文学奖项,没有之一。

  这造就了某些出版机构选书视角的“诺贝尔化”:如果有可能,就抢先拿下诺奖预测榜单上最热门的头几位作家;做不到的话,就选次热门的,能进TOP10就意味着有戏;前十名都被抢走了,那就从国外各大媒体的权威榜单着手——比如《纽约时报》畅销书榜。

执迷于书单的人,其实最不会读书丨世界读书日

  《纽约时报》评选出的2018年十大好书。

  出版机构如此迷信诺奖效应,是因为有不少成功例子表明,诺奖对图书的销售有着明显的拉动作用:

  译林出版社2002年出版南非作家库切的小说《耻》,2003年库切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几个月就卖出了近7万册;

  世纪文景(上海世纪出版集团旗下的出版品牌)2006年8月推出土耳其作家帕慕克代表作《我的名字叫红》,两个月后帕慕克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消息传来,世纪文景当即决定《我的名字叫红》加印1.5万册。

  仅在京东图书这个平台,《我的名字叫红》累计销量超过40万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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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名字叫红》是土耳其作家奥尔罕·帕慕克的经典名作。/  世纪文景/上海人民出版社

  亚马逊中国曾对2013年至2015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获奖后其作品的销售情况进行监控,结果也很惊人:

  2013年的艾丽丝·门罗,她的作品在获奖一个月后销量比获奖前一个月增长了近1500倍;2014年的帕特里克·莫迪亚诺、2015年的斯维特兰娜·阿列克谢耶维奇,相关数据则分别是增长240倍、增长近74倍。

  增长的倍数越大,说明读者对这些作家越好奇,换言之,也说明读者对这些作家越不熟悉。如果没有诺奖,谁会关注这些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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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石黑一雄发表获奖演讲。

  3

  书单没有最好的

  只有最合适的

  即使是特别愿意开书单的胡适,也这样提醒读者:“因为个人的见解不同,个性不同,各人所选只能代表各人的嗜好,没有多大的标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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