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科学医5年、工作2年后,当封薇(化名)看到北京师范大学新增“文学创作”硕士专业方向并开始招生时,难抑内心写作的渴望,毅然放弃当下工作,投入“作家班”的怀抱。
“开始也纠结过。可人生就是这样一个过程,我不一定能写出多优秀的作品,但我觉得喜欢做一件事情,在有机会时去尝试了,对我来说就已足够。并不是要有什么样的结果才重要。”封薇告诉澎湃新闻(),工作后意识到自己真的很喜欢写作,对医学实在不感兴趣,于是决定转行重新学习。
今年9月,北师大“文学创作”专业首届10名学生入学,10名学生所学专业各不相同,有文学专业,也有计算机、法律、医学专业。据介绍,除了院内导师外,北师大还请来李敬泽、格非、严歌苓、李洱、欧阳江河与邱华栋等知名作家担任作家导师,他们每人带1至2名学生。
12月9日,严歌苓在北师大讲座上透露,目前自己只带了一名文学创作方向的研究生,并已讲完全部课程。而严歌苓手下这唯一一位学生,便是封薇。
对此,封薇表示,自己很幸运。“之前看严老师照片,气质特别好。自己心里比较忐忑,觉得她会不会比较严厉或者距离比较远。但见到她后发现,严老师很和蔼,很有耐心地和我们交流。”
此前,北师大办“作家班”的消息一出,弹赞皆有。其实,北大、复旦等名校也曾开设写作专业,但直接在招生简章中明确“培养作家”的,北师大还是第一家。因此,有舆论质疑:作家,真的可以通过大学教育来制造么?
对于放弃工作,开启写作之路的封薇来说,在北师大这几个月的学习,完全符合自己的预期,“之前,我对写作和中国当代文学创作作家、批评等只有一个模糊概念,到这里之后,接触到同学和老师,感觉从前的认识被推翻了。眼界更开阔。”
在参加北师大考试前半年,封薇就已辞职,抱着做自己感兴趣的事的念头,全力备考。
封薇告诉澎湃新闻,自己是凭借对写作的浓厚兴趣走到现在,一直对科幻小说比较着迷。但严歌苓老师提醒她,如果要更深入写作,就要把兴趣放一边。“严老师说要更了解其他人的观点,不能局限于自己的想法。这对我来说是一个比较大的改观。”
【对话】
澎湃新闻:严歌苓老师上课方式有什么不同?
封薇:这个课叫文学创作理论,每个老师的方法不一样。严老师在美国接受过写作学教育和训练,她把国外上课的模式带回来。
主要的形式有两种,一种是推荐她认为写得好的小说,比如一些很精彩的描写片段,让同学读,互相讨论片段带来的直观感受。还有一种是写作练习,记得第一次上课时以《繁花》为例,书中有许多弄堂里的声音描写,严老师让我们根据脑海中想到的一种声音来写一个片段,然后互相讨论;第二次上课时,严老师让一个同学随意提供一件东西——一个粉白相间的女士提包,然后以包想一个动词,根据包和动词写片段,再互相讨论。
严老师带来的是一种写作意识,就像捕捉生活中的感觉,然后描述出来。她一直强调,不要用评论式的东西去写作,不要用自己的判断去写,要把物体的状态自然展示给读者。她从细节方面训练大家的写作思维。我们都觉得受益比较大。
澎湃新闻:主要受益在哪些方面?
封薇:以前写作时,常常会有一个命题或大方向的感觉,我们可能偏向构思,把这个文章展现出来。
严老师给我们的感觉是,在描写、用词和行文过程中要非常小心、准确。她强调,要尽量减少描述性的词汇,用动词带动整个故事的发展。她在细节上给我们的启发比较大。而且她会要求大家展开对外界的感觉,打开了大家的思路。
而且同学之间讨论变多,这样的课堂能相互促进、互相指出不足,感觉实践操作比较强。
澎湃新闻:你为何会成为严老师唯一带的学生?
封薇:我比较幸运。因为严老师比较忙,可能待在国内的时间不多,出于多种考虑,院里就给严老师分了一个学生,而不是两个。
当时,可能考虑到我自身情况:本科读医学,年龄也比其他同学大。院里可能觉得我阅历比较多,平常写作题材多一些,和严老师更贴近,也和我讨论了一下,这么定的。
澎湃新闻:分配老师前,是否有自己喜欢的老师?
封薇:我有一些喜欢的作家,但他们也不一定能加入导师行列。我看的书类型比较多,喜欢的作家可能偏科幻比较多。学校的老师都非常优秀,对于我来说,每一个老师都能给我特别大的帮助,暂时没有特别想跟哪一个老师的想法。现在我们的一些老师,都是很优秀的文学大师,当初完全没想到他们会参与到教学中来。
澎湃新闻:严老师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印象深刻的细节?
封薇:严老师行程非常忙。那天来学校讲课,她其实很累了,但为了方便同学听讲,两个多小时里她一直都站着,还来回和大家交流。严老师本身是学舞蹈的,腰身挺得特别直,非常有激情地讲。这点很打动我。
澎湃新闻:严老师的课程基本结束,接下来你们怎么联系交流?
封薇:因为严老师在国内待的时间并不长,我和她聊的机会也不是特别多,以后可能主要通过电子邮箱来交流。可能我会把作品发过去,严老师反馈意见。虽然我们面对面的机会不多,但我觉得电邮的形式其实是一样的。
其他老师带的学生基本是一对一的形式进行辅导。不过,不是这个导师带的学生也可以参与,这个课不会很封闭,不一定非要一对一或一对二,经常是很多人在旁边一起听。
澎湃新闻:当初学医5年又工作了2年,为何会考虑转型学写作?
封薇:高中时,我就有读中文系的想法。但这个愿望不是特别强烈,也考虑到别的因素,后来学了理科。但到了大学学医后,发现自己对这个专业实在不是特别感兴趣,毕业后工作了一段时间,正好看到北师大开设写作方向的研究生。
我更偏向于写作,而不是文学批评,正好有这样的机会,和我的初衷也合适,就报了。
澎湃新闻:决定转学写作,家里人和同学们是否很惊讶?
封薇:当初报同济大学的初衷是想学建筑、设计,后来进了同济大学医学系,这不是我的第一志愿。高中时没想过未来的专业对自己会有怎样的影响,进了大学才真正开始自主学习,才开始思考什么是自己想要的。
我在做决定前,肯定也有犹豫,但最后还是决定走这条路。
朋友之前就对我了解得比较深,知道我很喜欢写作,对我比较理解。家里也比较理解,他们觉得,这是我考虑了很久才下的决定,所以父母也很支持。
澎湃新闻:是什么想法让你下决心去试一试?
封薇:之前我觉得,写作可以当做爱好,不一定非要发展成什么样,平时写写也够了。但真的工作中,你会发现,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写作。当你在那个环境里,越是不能去做,就越发想做。这时,我就意识到自己最渴望的是什么。
我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做一点想做的事情。如果还留在医学上,会很忙,要考试,还要深度学习。这些事情叠加在一起,很难有时间写作。可写作是我不想放弃的,所以我就换了一下自己的方向。
换方向考虑了很久,一直没有这么大的决心。之前自己也对写作专业进行了了解,也有困惑,比如看了专业书籍后和之前的想象、感受不一样。我想去写作,可我是否适合做专业的批评?但北师大“文学创作”方向出来后,给了我下定决心的契机,这个专业主要培养写作的相关内容。
澎湃新闻:对毕业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封薇:毕竟,现在中文方向就业形势不太乐观,我自己也经过了很多曲折,有一定担忧。但因为换这个方向后,我还是想做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事儿,所以现在看得比较开。
以后的工作不一定是要待遇特别好的,希望以后能有合适的、能运用写作能力的岗位。对此,我比较乐观,只要把心态放好,只要是自己觉得合适的,什么样的工作都挺好。
现在可能对出版社、杂志社的工作更感兴趣,但这也只是大概的想法。我们是“文学创作”第一届研究生,以后会怎样、政策会不会变,都不清楚。
澎湃新闻:为什么报道中想用化名?
封薇:毕竟,现在我没有什么作品,还在学习阶段。我希望有一天,名字刊登在媒体上时,是作品出来的时候。现在我离一个写作者还有一定距离。
(原标题:严歌苓北师大唯一学徒:放弃医学专业,只想专心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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