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言之,小镇的故事中,往往暗藏着深刻的怀疑主义,以及怀疑背后若隐若现的真理。就拿《一句顶一万句》和《我不是潘金莲》来说,杨百顺试遍百业、牛爱国天涯寻妻、李雪莲闷头上访……他们都很苦,甚至苦得有些荒唐。都市白领们不会这样,但他们真的比杨百顺们更确凿地把握住存在的秘密了吗?小说《一句顶一万句》上部《出延津记》的最后,一生中多次改换姓名的杨百顺终于踏上出走之路。火车进入隧道,一切沉没在黑暗之中,他的耳边回响着邻座陌生旅客的问话:“你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他答不出来。这看似是不难回答的:“我是李壮,从天通苑来,去作协上班。”但这真的就是答案吗?现在,我乘坐的北京地铁5号线也马上要沉入地底。前面是惠新西街南口站,去年这里的车门挤死过人。但我不认得那人,新闻只说她住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为了早些下班摆地摊而冒险往车上挤,结果被卡在了车门和屏蔽门之间。
我和这不幸的女人之间有着怎样的关联?说不定我们曾共同挤过同一节车厢。我们都居住在北京,可我不敢说我了解这座城市,不敢说我了解生活,甚至不敢说我了解我自己。
这些,恰恰是艺术要回答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