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嵊{大学教师 深圳}·寸晖集
由于堵车,当我赶到北站时,我买好票的高铁已开出,只有去改签车票。改签处有六七个窗口,每个窗口都排了20来个人。我挑了一个较短的队排着。
我处理完10多条微信,拿出《论语译注》翻看。这本书是杨伯峻先生写的,我在深大读书时买的,保存良好。我的前后大家都静静看手机或看书,队伍偶有前进时,就用脚推着地上的行李往前挪。过了好一会,身旁几位乘客忍不住说怎么这么慢。我自告奋勇去探看究竟。
走到窗口前,只见里面的女孩额沁微汗,微笑着一边回答乘客问题,一边敲键盘,一会核对身份证,一会忙着找钱,最后出票、给票,一个人改签得办理很久。其他窗口也差不多是这样。我知道了慢的原因,油然对她们产生敬意。我本来还期望赶回去和父母一起吃晚饭,看来泡汤了。
就在我找到答案正往回走的时候,窗口前突然发生一阵小骚乱——一位年轻男子一瘸一拐地走近窗口。旁边一位女士迟疑着说“先生,您还是排队吧!”他弓着腰、歪着脚站着,拿出一张车票,结结巴巴地想说什么,大家都听不懂。他双手比画着,越说越急,感觉到他应该有严重语言障碍。我对那位女士说,美女,他是个聋哑残疾人,挺不容易的,让他先办理一下吧。女士说行吧。
那男子掏出一张白纸,上面写着“请帮我改签同一个目的地最快一趟车”。我跟窗口后的女孩说了他的诉求,女孩问我是干什么的,我说我是大学老师,临时帮残疾人士忙的。女孩点点头开始办理。我把改签好的票拿给男子,他又递给我一张票和身份证比画起来。我问他是不是同行者也想一起改签,他满脸堆笑,使劲点头。
过一会,男子拿着改签好的两张票,弓着身朝我鞠躬,那样子活像一个穿燕尾服的美男子。我说不用谢,慢走。他用手指着我手里的《论语》,朝我竖起大拇指。看着他纯真的笑容,我瞬间很感动,把手里的书塞给他,在他耳边大声说,这本书陪我20多年了,你如果喜欢就送给你。他接过书,把票夹到书里,再一次鞠躬,然后一脚高一脚低地离去。
我回到原位,跟大家说没什么异常的,改签手续比较啰嗦,快不了。40分钟后,我终于排到窗口,改签了1个小时后的班次。我进到候车厅,走到“爽客”区,用微信支付刷了19元,正准备坐下开始按摩,看到我的《论语译注》就在椅侧,上面有一撮瓜子壳。服务员指着几米外闸口前说,是那位先生留下的。他说这书不要了,我还没来得及收走。
我顺着指头望去,看到改签窗口遇到的那位“残疾”男子,正兴高采烈地和身边一位红衣美女说话。他刚好回头也看到我,一下子愣住了。
很快,他俩迅速进闸,小跑而去。我眼光追着他的身影,他又回头看我,露出狡黠而得意的笑容。
我想,这位“影帝”小伙需要改签的,其实是他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