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学人》杂志2011年6月30日的封面文章——《太空年代的终结》(“The End of the Space Age”),基本上总结了长期以来对“太空年代”的官方叙事:
冷战期间,美苏两国开发洲际弹道导弹以运送核弹头,从而发展了卫星及航天飞行器等方面的技术。太空竞赛这一美苏之间为争夺航天实力最高地位而展开的竞赛,终于成为冷战最重要的一维,以尼尔·阿姆斯特朗和巴兹·奥尔德林成功登月,美国宣告胜利达到高潮。
《经济学人》封面
随着阿波罗计划无以伦比的成功,政治需求渐次缺席,从而NASA精简,航天也渐渐局限于近地轨道,以机器人取代宇航员。人们一面从NASA项目中持续得到关于宇宙和太空的知识,同时也开始关注其巨大的开支,代价高昂的失败,以及在挑战者号和哥伦比亚号上丧生的十四名宇航员等其他方面的信息。
到冷战结束,航天飞机退役,新的太空探索活动一度失去了其所有源动力,以政府为主导的“太空年代”走到了尽头。
于是,企业和财富阶层的个体成为太空探索的新兴力量,我们正在进入一个由亿万富豪主导的太空探索新时代?
事实并非如此。
SpaceX成功发射猎鹰重型火箭
[ 图注:美国东部时间2月6日下午1点30分(北京时间2月7日凌晨),马斯克麾下商用航天公司Space X的猎鹰重型运载火箭,在美国肯尼迪航天中心首次成功发射。本次火箭送入太空的任务载荷,是特斯拉的一辆Roadster跑车。此次发射也是马斯克火星计划的重要一步。根据设计,"重型猎鹰"能够装载17吨的货物飞往火星。按照计划,SpaceX公司将于2062年前在火星上建立一个容纳100万地球人的殖民地。]
埃隆·马斯克,杰夫·贝佐斯,保罗·艾伦们在太空探索项目中的投入,不是新鲜事,民间力量作为美国太空探索力量的重要分支的历史,可以回溯到史普尼克(Sputnik,人造地球卫星)年代之前近两百年。
要想真正理解企业和个人何以“一夜之间”创造太空探索的奇迹,需要把这一现象放到历史框架中去看。这时,一个与官方叙事截然不同的历史版本会出现。这个版本里,个体的主动行为和民间资助是长期而持续的。21世纪初的这一潮流只是财富个体以及科技实业家们长久坚持的回归和延续,20世纪中期的“太空年代”,仅仅是自望远镜年代开始,到昨天的猎鹰升空之间的一个阶段。
作为这一传统最主要的代表,是遍布美国各州,甚至各城市的天文馆/台。
作为美国空间探索的工具,这些天文馆/台的符号意义也许大过科学价值,无论怎样,有一点不可忽视,那就是其中绝大多数都是由民间资本创建。其中著名的利克天文台、威尔逊山天文台、帕洛马山天文台,投入之大,跟同时期经济数据间的比例,堪比NASA项目。
个人出资兴建这些被美国第六任总统约翰·昆西·亚当斯称作“天空中的灯塔”(“Lighthouses in the Sky”)的天文馆,动机不一:有出于本能的对“天”的兴趣,有科学的好奇心,也有为了展示个人地位或者青史留名。美国最早的太空探索阶段,就在这样一个极其个人的上下文中诞生了,代表性的人物奥姆斯比·麦克奈特·米切尔(Ormsby MacKnight Mitchel),乔治·艾勒里·海耳(George Ellery Hale)向富裕的精英阶层和普通大众兜售他们充满神秘色彩的“天空”探索。
沛马奎特灯塔(Pemaquid Lighthouse)在火箭出现前很久,人类探索太空仰仗的是另一种昂贵技术——大型望远镜。19世纪以及20世纪初期的美国天文台已经能够开展具备相当复杂程度的项目,天文学家们在这里进行被称为“天空探索”的活动,再将他们的考察结果传递给渴求科学新知新发现的公众。这些早期的天文台都采用当时欧洲的最新技术——昂贵的进口设备以及工程合同,因此动员和调用可观的资金便成为必须。
詹姆斯·利克(James Lick)曾经是加州最富有的人,利克天文台(Lick Observatory)的开支占据了他全部资产的17.5%。如果把这个比例用到2015年的加州首富,甲骨文公司创始人拉里·埃里森的财富总值上,大约相当于95亿美元。
拿另一组数字对比感受一下:NASA探索矮行星冥王星的新视野号(New Horizons)项目,大约耗资6.7亿,探索水星的信使号(MESSENGER)大约耗资4.2亿,火星探测漫游者(Mars Exploration Rovers)大约耗资8.5亿。
利克天文台是世界上首个建于山顶的永久性台址,使用富豪詹姆斯·利克的遗产,建于1876-1887
詹姆斯·利克36英寸折射望远镜,利克的遗体就安葬在仪器的基座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