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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安日报数字报

秦岭山脚下的我,在故乡生活了二十多个年头,故乡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深深地镌刻在我心灵深处。多年以后,故乡成了我回不去的远方。

高中毕业第二年,我不顾母亲强烈的反对,执意离开家乡南下广东,年轻的心比天大,总以为梦想在远方。几经辗转,我在深圳一电子公司上班。在那里,我结识了一个斯斯文文的青年,他来自广东梅州的大山里。从此,我的生命和大山有着割舍不断的情怀。

人常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初识先生,是九五年中秋前。依稀记得,他说中秋回趟家,家在山里,是穷乡僻壤的地方。当时我想,这人挺谦虚的。后来,第一次去先生老家,我算是开了“眼界”。第一次回去,是1997年春节,坐大巴到了山路口,望着高大的山脉、蜿蜒崎岖的山路,我心中有几分怯意。那时路为石沙路,路并不宽,坑坑洼洼,山里人来去骑摩托车,哥哥要用摩托车载我们回去,胆小的我不敢坐摩托车,路旁一眼望不见底的深沟令我望而生畏。我执意步行回去,无奈先生只好陪我一起走,头一次去他家,总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山路弯弯曲曲,峰回路转,七弯八拐,我顾不得欣赏山上的风景,一路上,我问得最多的就是“到了没有”。先生回答最多的就是“再转个弯就到了”。然而,转了一个又一个弯,家依然在“云深不知处”。漫漫长路,何处是归途,我有一种被“骗”的感觉,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懊恼。都说山路十八弯,而我们回家的路,感觉不止百道弯,人都被转晕了。

快到村口,顺着弯曲的山路往里走,路两旁边依山而建的是住房,村边的房子有些稀落,有的在半山腰,有的在山脚下,非常陈旧。山村人家的房前屋后,鸡鸭成群,几只小狗见了陌生的我便“旺旺旺”地叫起来,许是迎接我这个外乡人的到来,吓得我止步不前。终于到家了,家里人热情地招待我这个未来的外地媳妇,我依先生的口气喊公公婆婆“阿爸”“阿妈”,公公婆婆非常开心,公公说我叫他听起来很亲。这是我第一次走进客家人家,看到周围的房屋,我第一感觉时光像是倒退了三百年,我不禁和先生打趣。这个遥远偏僻的小村庄——三佳村,村子并不大,整个村庄的房屋都有一定的年代,看上去陈旧不堪,房子依山而建,有的在平地上,有的挨着山脚。村子有两条弯曲的道路,一条沿山势通向村尾并向山里延伸,另一条路经祠堂门口、我们的屋前,一直通向里边的几家住户。我们的一层平房在路口,在祠堂的斜对面,应该算是在村子中心,来往的人都要经过。整个村子住户并不多,我们房子周围住户比较集中,另一条路旁的人家有些零散,东一家西一家,有的房屋在半坡上,在我看来晚上会有些惧怕。

客家人一个家族有一个围屋,围屋是一间间房子连在一起的,这是个方形围屋,房子在四周,一间连着一间,围屋以天井分为上、下堂,上堂比下堂高一台阶,左右有厢房,漆黑的瓦楞角挂着残破的蜘蛛网。左厢房廊角有一大石磨,用来磨豆腐。围屋中间是祠堂,祠堂的大厅是祭先祖的地方,正中挂有一幅先人的遗像。祠堂前有个四方天井,太阳可以照射进去,雨水可以淋到。听说祠堂之前住着整个家族的人,后来各家建了平房,房子就用来放东西。我大概数了一下,围屋有近二十间房子,我想,以前大家一起住在围屋里,一定无比热闹,这里是孩子们玩乐的天堂。祠堂门口是一块平整宽阔的空地,空地前是一条流淌不息的小河,河水清澈见底,流水潺潺,水草浮动,我与小河一见钟情。

南方人不像北方人住一个屋檐下,而是互相分开住。阿爸住在祠堂旁的一间老屋里,不远处与阿爸的房子相对的是厨房,厨房隔壁是哥嫂住的一间平房,中间隔一条小路,是我们和阿妈的房子,阿妈住在我们隔壁。我们的房子非常狭小,放一张床,一个茶几,四把沙发椅,窗边放一张摆放物品的台子,基本上就没位置了。房子里还有一台缝纫机,我们提的行李箱放在缝纫机上,房子内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人说,入乡随俗,随遇而安,我自己本身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人,所以对山里的一切,“惊讶”之余,还是安然地接受了,且此后成了山里媳妇,这是我从前做梦都没想到的事。

我这个外地媳妇的到来,对于这个偏僻的小山村来说,似乎是一件非常稀奇的事,邻里的热情让我印象深刻。家里人更不用说了,看得出来,阿爸阿妈对我十分满意,哥嫂对我很客气,侄子侄女们更是每天围在我身边,一种莫名的感动涌上我心头。阿爸阿妈忙里忙外,尽力做适合我口味的饭菜,邻里们不断有人去房间闲聊,更多的是想看看我这个讲普通话的外地媳妇。山村的孩子热情而略带羞涩,个个见了我亲切地喊“娘娘”,让我一下子有些适应不过来。客家话实在难懂,第一次听客家话,像是在听天书,半句都听不懂,感觉自己成了聋子哑巴。每当有邻里去坐,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地续茶水,那杯子实在太小,一口就见底,续茶水的动作我重复了无数次,或许是为了缓解当时的尴尬。北方人没有喝茶的习俗,客家人家家备有茶具,若有亲戚邻里前去,一定以茶招待,应该说,喝茶是客家人的一种习俗,一种文化。

小小的山村,过年比我想象中要热闹。年前家家户户忙着准备各种食物,酿豆腐、酿黄粄,阿爸在楼顶晒了许多腊肉,有鸡肉、鸭肉、猪肉等。山村人的热情超乎我的想象,无论我走到哪儿,邻里们都热情地邀我进屋喝茶,让我感受到的是暖暖的真诚的情意。每当堂嫂他们围坐在一起烤火,总会叫上我这个言语不通的外地媳妇,听着他们谈笑,尽管一知半解,却也开心。柴火旺旺的,如他们的热情,融化了我一颗孤独思乡的心。虽是寒冷的冬天,身在他乡,我心中却温暖如春。

在我人生中,第一次在异乡过春节,便是那遥远的小山村,少了母亲离去的凄凉,多了份家庭的温暖。虽然居室简陋,但我并不觉得寒酸,我享受着有父母关爱的温暖时光。阿爸阿妈得知我不爱吃米饭,每天专门为我煮一碗热气腾腾的瘦肉米粉,青青的芹菜、葱花飘在上面,香喷喷的。阿妈亲自给我端到房间去,让我很感动,一碗普通的米粉,带给我无限感动与温情。阿妈,一个特别瘦小的老人家,头发斑白,满脸慈爱,时常去房间和我说话,虽然言语不通,我们难以交流,但即使阿妈静静地坐在我身边,我也能感受到老人家满心的欢喜。生活上,让人难以忍受的是我们住的房子里没有卫生间,这是一件令人难以启齿的事,每天晚上得在床边放个小桶,第二天得早早起来偷偷地倒入河流,因此每天晚上就要控制好,尽量不上大厕。白天去村子里的茅坑,也是没办法的事,上厕所成了一大难题。

几天的山村生活,带给我满满的感动,让我心中暖意融融。离开时,阿妈送我们到村口,满眼不舍,拉着她儿子的手直流眼泪,我当时很感动,觉得先生好幸福,那么大了还有个老妈疼爱,想想我自己,父母都已经离开,不禁暗自神伤。在回深圳的路上,先生对我说了一句话我永远忘不了,他说:“你要是不嫁给我,我以后就没脸回去了。”听了他的话,我很感动。多年以后,我成了山里媳妇,也许就是为了不辜负那句恳切而真诚的话语。小小的山村,留着我的足迹,留着我的几许感动,还有点点滴滴深情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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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去世三周年后,我和先生在西安老家领了结婚证,小请了一下亲朋好友,没有回山里办酒席,没有仪式,糊里糊涂地就成了真正的山里媳妇。儿子出生前,阿爸阿妈从山里来到深圳,伺候我坐月子。我们在外面租了三室两厅的大房子,从此我们成了同一屋檐下的人。在那之前,先生想让我回山里养胎,说山里空气好,爸妈可以更好地照顾我,想到山里的诸多不便,我不肯回去。阿爸阿妈从家里带来了两大桶黄酒,我以为是醋,问先生说:“爸妈带那么多醋干什么?”“那是家里酿的黄酒,专门给你坐月子吃。”先生回答道。我那时才知道南方人坐月子要喝酒,心生几分好奇。儿子出生前,阿爸阿妈啥也不让我干,一切家务活阿妈全包了,我每天只负责吃,有时我想活动活动就帮阿妈拖一下地。语言不通也没多大关系,我们相处得很融洽。

儿子出生后,阿爸阿妈更忙碌了,阿爸每天去菜市场买菜,阿妈全身心地照顾我和儿子。有一次,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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