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君又勿谓现在进农科,学耕田的学问,将来学成之后,只是一个农夫。不知道耕田也是一件大事,从前后稷教民稼穑,树艺五谷。因为稼穑是一件很有益于人民的事,他不怕劳动,去教导百姓,后来百姓感恩戴德,他便做了皇帝;说起出身来,后稷还是一个耕田佬呀!那个耕田佬也做过了皇帝呀!古时做过皇帝的人,该有多少呢?现在世人都把他们的姓名忘记了,只有后稷做过耕田佬,所以世人至今还不忘记他。现在科学进步,外国新发明的农科器具,比旧时好的多,事半功倍,只用一人之耕,可得几千人之食。诸君现在学农科的,学到成功之后,就是象外国的农夫,能够一人耕而有几千人之食,也不可以为到了止境。必要再用更新的科学道理,改良耕田的方法,以至用一人耕,能够有几万人食,或几百万人食,那才算是有志之士。总而言之,诸君现在学校求学,无论是那一门科学,象文学、理化学、农学,只要是自己性之所近,便拿那一门来反复研究。把其余关系于那一门的科学,也去过细参考,借用他们的道理和方法,来帮助那一门科学的发展,彻底考察,以求一个成功的结果。那么,就是象中国的后稷教民耕田,法国柏斯多发明微生物对于动植物的利害,都是功德无量的大事。
我再举一件故事说:从前有个英国人叫做达尔文,他始初专拿蚂蚁和许多小虫来玩,后来便考察一切动物,过细推测,便推出进化的道理。现在扩充这个道理,不但是一切动物变化的道理包括在内,就是社会、政治、教育、伦理等种种哲理,都不能逃出他的范围之外。所以达尔文的功劳,比世界上许多皇帝的功劳还要大些。世界上的皇帝该有多少呢?诸君多有不知道他们姓名的,现在诸君总没有一个人不知道达尔文的。所以达尔文的功,实在是驾乎皇帝之上。由这样讲来,无论什么事,只要能够彻底做成功,便算是大事。所以由考察微生物得来的道理是大事,由玩蚂蚁得来的道理,也是大事。不过我们读书的时候,必须用自己的本能做去才好。甚么是本能呢?就是自己喜欢要做的事;就自己喜欢所做的事彻底做去,以求最后的成功,中途不要喜新厌旧,见异思迁,那便是立志。立志不可有今日立一种甚么志,明日便要到一个什么地位。从前做皇帝的思想,是过去的陈迹,要根本的打破他。立志是拿一件事,彻底做成功,为世界上的新发明。如果有了新发明,世界上的地位多得很,诸君不愁不能自占一席。
我们立志,还要合乎中国国情。象四十多年前,中国派许多学生到外国去留学,尤其以派到美国的为最早。他们到了美国之后,不管中国为什么要派留学生,学成了以后,究竟以中国有什么用处,以为到了美国,只要学成美国人一样便够了。所以他们在外国的时候,便自称为什么“佐治”、“维廉”、“查理”,连中国的姓名也不要。回国之后,不徒是和中国的饮食起居,不能合宜,就是中国的话也不会讲。所以住不许久,便厌弃中国,仍然回到美国。当中也有立志稍为高尚一点的,回到美国之后,仍然有继续研究学问的。不过那一种学生,对于中国的饮食起居和人情物理,一点儿也不知,所有的思想行为和美国人丝毫没有分别。所以他们不能说是中国人,只可说是美国人。至于下一等的,回到美国,便每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因为不是学生,取消了官费或家庭接济,弄到后来,甚至个人的生活都不能维持:于是为非作歹,无所不做,便完全变成一种无赖的地痞。以中国的留学生,不回来做中国的国民,偏要去做美国的地痞,那是有什么好处呢?甚至有在美国的时候,连中国人住的地方,都不敢去;逢人说起国籍来,总不承认是中国人。试问这种学生,究竟是何居心呢?这种学生,可以说是无志,只知道学人,不知道学成了想自己来做事。
诸君现在岭南大学,受美国人的教育多,受中国人的教育少。环顾学校之内,四围有花草树木的风景,洋房马路的建筑,这一种繁华文明的气象,比较学校以外,象大塘、康乐等处的荒野景象,真是有天壤之别呀。我们中国人现在的痛苦,每日生活,至少总有三万万人,朝不保夕,愁了早餐愁晚餐,所以中国是世界上最穷弱的国家。诸君享这样的安乐幸福,想到国民同胞的痛苦,应该有一种恻隐怜爱之心。孟子所说:“无恻隐之心非人也。”这是诸君所固有的良知。诸君应该立志,想一种什么方法来救贫救弱,这种志愿,是人人应该要立的。要大家担负救贫救弱的责任,去超渡同胞。如果大家都有这种志愿,将来的中国,便可转弱为强,化贫为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