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卷子,我被数理化搞得焦头烂额。
姚静每天除了做功课,还要找老师补习物理。
我也怕耽误她学习,不敢打扰她,每次,我们就在去餐厅吃饭的路上,匆匆打一个照面,我觉得她一天比一天瘦,很心疼。
高考前一天晚上,我想早一点回宿舍。
我刚走出教室,就看到姚静和肖轩奇并肩走在我前面,肖轩奇书包的带子反了,姚静很自然地替他翻过来。
这个动作深深地刺激了年少的我。
我愣在原地,觉得整个世界都对不起我,我一定是捉奸在床了。
原来姚静不跟我在一起的日子里,和肖轩奇已经好上了!
一夜无眠。
第二天,不出意料,本来我理科就不好,再加上前一晚上的刺激,我考砸了。
我拒绝知道姚静的任何消息,删掉她所有的联系方式,不再和她说话。
我没有大学可以上。
整个暑假,我都在家里无所事事。
我爸妈生怕我在家憋出什么毛病,给我报了驾校。
我每天早早起床,去驾校开车,试图忘掉没到来的前途和注定要失去的姚静。
我拿到驾照那天,我爸让我收拾东西。
我愣住。
我爸一路开着车,把我送到了学校,只说了一句话:“复读手续我都办好了。”
我知道木已成舟,大学还是要上,不然我在哪里长大呢?
高三二十七班,全是由复读生组成,班主任是风趣幽默的谭哥。
我一进教室,就看见了姚静,她抬头看着我,给了我一个微笑。
我胸口一疼,站在门口,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
这下我们俩都成了因为早恋考不上大学的反例了。
谭哥知道我和姚静的轰动校园的恋情,在我入学第一天,就找到我和姚静。
在谭哥的办公室里,谭哥说的很诚恳:“你们复读了,已经比别的同学晚了一年。我也是从你们那时候过来的,早恋不丢人,考不上大学可就丢人了。我希望你们两个收敛自己的感情,多为对方想想。上了大学,你们随便爱,没人管。”
我和姚静对望一眼,心里莫名其妙地难过。
谭哥说完,站起来:“给你们一个小时,说说话吧。”
谭哥走出去。
我和姚静对望,谁都不知道说什么。
我耿耿于怀:“肖轩奇考得好吗?”
姚静回答我:“他去了北京师范。”
我一方面为他们没有考到同一所大学而暗爽,另一方面又心疼姚静也像我一样,要被耽误一年。
我试图故作轻松:“这一年我们都好好学习,就不要打扰对方了。”
姚静点点头:“怎么样算不打扰?”
我说:“我不知道。尽量少说话吧。”
姚静低下头,我装作没看到她眼里有眼泪滴下来。
高四这一年,谭哥把我和姚静安排在相隔最远的两个座位,南极和北极。上课下课,我从来都是控制住自己,不要看姚静在干什么,不要听姚静在说什么。
形同陌路。
比高三那一年更夸张,甚至故意避免有眼神接触。
我努力地学习我极为讨厌的数理化,把所有的力比多和荷尔蒙都发泄在试卷里。
晚上,我总是梦见姚静,梦见姚静走在队列里,扭来扭去,屁股好看,对着我笑。我总是梦见我踩着姚静的卫生巾,像是踩在云端。
醒来的时候却更加难受。
语文课本上读到鲁迅的句子“人生最痛苦的是梦醒了无路可走。”
我那时候觉得人生最痛苦的事情,就是我明明喜欢死了姚静,却要装作对她视而不见。
成长一定要这么变态吗?
年少的我,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学会了在爱的人面前表演怎么不爱,学会了跟别的女生嘻嘻哈哈,残忍地想象着姚静吃醋又没有办法的表情。
黑板上距离高考的时间在倒计时,我们都知道,这已经是平白得来的机会,我们都不能再失败了。
整整一年,我没有跟姚静说过一句话,所有的思念我都写进了日记里,不然你们以为我今天怎么可能成为作家。
在别人眼里,我和姚静就是陌生人,我为自己的演技感到残忍的骄傲。
高考那一天,我和姚静坐大巴去考场。
进去之前,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冲过去,狠狠地抱她,在她耳边说:“好好考。”
姚静回答:“你也是。”
高考最后一天,最后一门考完,回去的大巴车上,谭哥让我给大家唱一首歌,同学们起哄。
我看了一眼姚静,唱了一首刚学会的新歌,时至今日我仍旧记得那首歌的歌词,其中有两句就是我特别想说给姚静听的——
“要你记得,又怕你记得,相爱会不会让你因此快乐。”
我唱得很难听,同学们都听不下去,只有姚静哭了。
高考成绩下来,我们回去填志愿,我和姚静考得都算不错。
姚静大方地坐到我身边,问我:“宋小君,你报哪个学校?”
我笑得很调皮:“要你管?反正我想离你越远越好。”
姚静看着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心疼得直不起腰,但脸上还是拼命堆着笑。
离开学校的时候,下着雨。
姚静推着自行车走在我前面,我突然对着姚静的背影大叫:“姚静!”
姚静回过头,在阳光里看着我。
我喊:“姚静,高中四年,我只喜欢过你一个人,我不后悔。”
说完,我大步跑向了相反的方向,不敢回头看姚静的反应,我从来没有那么怂。
我和姚静去了不同的大学,隔着很远,偶尔发短信说说近况,彼此都很收敛。
那时候,校内网已经更名为人人网,我把姚静从特别好友的位置取下来,准备开始新的生活。
毕业之后,我们联系更少,期间只是偶尔听到她的消息。
她考了公务员,就在我们上高中的城市工作。
生活平和安静。
再见到姚静,已经是十年之后谭哥召集的同学聚会了。
谭哥特意给我留了姚静身边的座位。
我和姚静喝酒,都喝多了。
姚静醉眼迷离,她凑在我耳边说:“如果我们当时考同一所大学,会不会幸福地在一起?”
我喝了一口酒,哈哈大笑:“废话,当然会了。”
心里却已经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