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着“正能量”幌子制造假视频，有法管吗

近日，几段“女孩考上清华后跪谢父亲”的短视频引发网友广泛关注。随后有网友发现，该账号曾连续发布多条视频，考上清华的“女儿”始终是同一人，“父亲”则变了三次身份。

7月26日，拍摄者“会泽憨老大”发布视频称：已被平台告知违规，限流10天。他“喊冤”说，自己本是“段子手”，拍摄这样的视频只是为了传播正能量。

记者发现，视频平台上编造正能量的视频不时刷屏。有的是为了博眼球、骗流量，有的则以“正能量”为幌子植入“软广告”。律师称，有些虚假“暖视频”产出背后是一个团队在运营，而在短视频领域还缺乏系统的法律规制。

编造正能量实为“挣流量”

7月12日，“会泽憨老大”在某视频平台发布了“女孩知道自己考上清华以后给捡瓶子的父亲跪下大哭”的视频。视频中，一名男子手提拾荒编织袋，一个女孩跑向他大喊一声：“爸爸，我考上了。”随后两人抱头痛哭。

7月15日，该账号发布了一条“女孩考上清华找到工地上的父亲跪地痛哭”的视频。考上清华的女孩还是同一个，“父亲”则是头戴安全帽、满脸是灰的建筑工人。

一天后，该账号又发布了“女孩告诉植物人父亲考上大学了”的视频。这一次，“父亲”变成了穿着病号服躺在病床上的“植物人”。

三条视频，三个不同的“父亲”，“女儿”却是同一人。面对造假质疑，“会泽憨老大”承认，这几段视频都是“段子”，并不是真的。视频发布平台方面表示，相关视频涉嫌骗赞骗互动，违反平台社区公约，目前已被下架。

7月24日，@江苏网警针对该视频的发布表示，“希望大家能传播真正的正能量，而不是靠编造吸引毒流量”。

“女孩考上清华跪谢父母的话题是摆拍”这一话题登上微博热搜后，大多数网友留言持批评态度。有网友认为，“发现是摆拍后就会有强烈的被欺骗感”。

“这就是创作者在骗流量。”北京京师律师事务所律师熊超也看到了其中一个“跪谢”视频，“当时还点了赞”。得知是编造的之后，熊超感到很气愤：“正能量不能建立在造谣编故事之上。”

“赚足眼泪后发现是广告”

记者发现，近年来类似的造假传播正能量的视频不时刷屏，有的甚至被各大平台相继转播，产生很大影响。网友往往从一开始的被感动，到“打假”后产生被欺骗的愤怒感。

今年疫情期间，一位“美籍华人”在一个视频中表示，自己出国20多年，直到疫情暴发后才发现祖国的强大。视频一发出，让不少网友十分感动，立马就收割了65万+的点击量。

不过，随后，网友扒出这位“美籍华人”其实是河北唐山一个视频博主，从2017年起就在国内各大视频网站发搞笑视频。

熊超发现，现在还出现了一类视频，打着“正能量”的幌子植入“软广告”。

熊超告诉记者，他在短视频平台刷到过一个“暖视频”。视频中，一对衣衫褴褛的兄妹蹲在地上捡蛋糕吃，一名女子询问得知，兄妹是把为奶奶买的生日蛋糕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女子受到触动，买了蛋糕跟随兄妹来到他们家中看望年事已高的奶奶，还给他们买了不少生活用品。各种暖心举动让许多网友留言大呼感动。

一个细节却让熊超产生质疑。“视频专门给了奶奶家门口堆放的芒果一个特写。后来小男孩为表感谢，提了一袋芒果给献爱心的女子，说‘我们家自己种的芒果，又大又甜’。”熊超说，“该视频博主的下一个视频，就是女子站在一片芒果地中，介绍这里的芒果如何如何好吃。”他怀疑，这是个卖芒果的“软广告”。

“编造正能量，赚足眼泪后才发现是广告，却没有任何‘广告’‘改编’等标注。”熊超说，“这是欺骗，也是在打法律的擦边球。目前在微信公号文章中发‘软文’已有规制，但在短视频这一块儿还存在空白。”

记者在某短视频平台搜索到了和熊超所描述内容几乎完全一致的视频。不过，好心人变成了一个男子。这条视频获得了超过114万个点赞。该视频博主目前拥有超过23万个粉丝，发布的视频多为帮助贫困弱势老人做好事等内容。

“这和我看的不是同一个视频。”熊超辨别后告诉记者，“这后面可能有一个团队在运营。”

造假成风是对网络生态的破坏

“女孩考上清华跪谢父亲”视频被证实是摆拍后，“会泽憨老大”认为被平台限流并不公平，“我们的段子发出去两小时后就被停播了，我们既没有开直播，也没有收礼物，没有骗取任何人一分钱。”

那么，利用虚假内容的短视频骗取流量是否构成违法？

“从法律层面上来说，目前很难认定这一行为明显违法，只能说可能违反了视频平台的管理规则。”北京市中闻律师事务所合伙人赵虎律师说。

赵虎进一步解释，如果是出于骗取他人钱财、非法获利为目的，编造短视频内容是违反法律的，比如此前出现的“卖惨骗捐”的情况。但如果是以博眼球虚构视频内容，目前还没有明确的法律规定。

“会泽憨老大”被网友批评的另一个点，是他自称创作的是段子，但并未在视频中有“虚构”等标注。

去年的一则“男子拉起男童拯救两个家庭”的“暖视频”也有同样的情况。视频显示的是一段监控画面。画面中，一个小男孩趴在即将启动的汽车尾部，路过的骑车男子见状，跳车一把拽出男孩，避免了一场可能发生的事故。这条视频点赞超过550万，评论近9万。

不过，核实视频的媒体发现，视频是假的。拍摄者是某短视频平台博主，他称所有视频都是根据真实故事改编。而这视频都以“监控下的这一幕”为标题，并没有标注“改编”。

“视频博主发布的算不算新闻？如果不是编造新闻，只是一个创作，不管是真实性创作还是非真实性创作，都有其应遵循的规则。”赵虎说，“这也给视频平台敲响警钟，在管理中要求虚构作品和非虚构作品要区分开。”

“为了‘吸粉’，平台上各种摆拍的‘暖视频’太多了，我们每天都要分辨真真假假。如果造假成风，是对网络生态的破坏。”熊超说。

“短视频是否应该标明虚构与否、有没有警示性的提示、能不能做广告，都还缺乏系统性的法律去规制。”熊超说。他还建议平台细化规则，加强审核和监管，维护清朗的网络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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