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生活、扎根人民,是文艺工作者开展艺术创作的重要遵循。在广大文艺工作者积极投身火热社会实践同时,这样一种声音也时常听到:“我就在生活中,也是普通百姓,柴米油盐酱醋茶一样不能少,还要我咋深入生活、扎根人民?”
这种说法从表面上看,有一定合理性。的确,没有哪一位艺术家是完全与世隔绝的,其亲身经历不仅是艺术创作源泉之一,也是形成创作个性的重要因素。但是,仅凭有限的个人体验,很难创作出真正优秀的作品。优秀创作需要通过典型形象展现时代风貌,这个典型形象虽然是具体的,但并不能从生活中直接剪切得来,而是需要创作者尽可能全面地掌握生活“大数据”,从中提炼出能够代表对象特征的“最大公约数”,然后将之再次具象化——这是一个从具象到抽象再到具象的螺旋式上升过程,考验创作者的耐力与功力,任何一环的折损都会影响作品成色,任何一环的缺失更会掣肘艺术创作质的飞跃。
“我就在生活中,无所谓深入生活”,这种观念体现在,一些文艺作品虽然在选材上“聚焦当下”“接地气”,但时常出现题材跟风、主题立意先行、人物形象干瘪等现象,还有的创作者为了让作品“有戏”,不惜人为制造冲突,着力丑化矛盾对立一方,引起不良社会影响,这都是深入生活、扎根人民不足造成的营养不良。
“我就在生活中,无所谓深入生活”如一面镜子,不经意间折射出少数创作者自身未必意识到的倨傲、懒惰、浮躁与逃遁。“倨傲”在于,有的创作者盲目追求艺术“纯粹性”,担心沾染村气、土气会降低作品“格调”;“懒惰”在于,有的创作者从意愿上缺乏主动探寻心灵奥妙的好奇、从能力上缺乏挖掘生活奥秘的本领,只会“被安排”采风,一旦无人安排,就容易茫然无措;“浮躁”在于,有的创作者或自愿或被裹挟地陷入利益追逐中,无心也无力在生活里潜心挖掘文艺富矿;“逃遁”则在于有的创作者在看到一些尚未解决的社会矛盾时,干脆扭头视而不见。这些创作态度难以拿出人民需要的优秀作品,拿出来的作品也容易被时间遗弃。
“我就在生活中”远远不等于深入生活、扎根人民;深入生活、扎根人民不是“一股风”,而是一种创作价值观与方法论。认同这一点的创作者往往怀有大爱之心,爱这片孕育自己的土地,爱那些自强不息的姐妹兄弟。情感上的同频共振既出于先天的血脉相连,也源于后天的亲密关系:你越靠近他们,就越能感受到他们的可亲可爱,就越发敬佩他们的奋斗进取,就越发认识到广大人民是中华史诗的书写者、缔造者,有了这样一份真挚的情感和认同,你自然会为他们抒情、为他们唱颂。戏剧编剧李宝群把自己30多年的创作经历总结为“从生活中打捞剧本”,他的近百部作品中90%以上都对准生活中的小人物,《父亲》《矸子山上的男人女人》《长夜》……开掘平凡中的伟大,回应沉默中的期望,这是真正带有温度的文艺创作。情感认同不来自别处,来自创作者倾注毕生精力与热情,始终沉浸在群众生活里,来自创作者在情感和生活上与人民融为一体。
深入生活、扎根人民,不是做做表面文章,它可以切实引领创作者主动成长为“艺术调研高手”,身入、心入、情入。如何做到这一点?一方面,创作者要带着问题去观察、感受生活,相对集中地搜集与创作有关联的素材;同时,又不能带着设定好的“答案”从生活中搜集“论据”,大千世界往往能为自己的预设提供素材支持,但判断它们是否足够有代表性,就需要创作者尽量全面客观地去判断。与此同时,创作者还要善于捕捉生动的细节,这些细节往往能在创作时派上大用场。这样的调研方法不仅适用于戏剧创作,也适用于相对抽象的音乐创作。2013年,红河哈尼梯田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中国交响乐团带着用交响乐展现哈尼文化的创作使命,开始实地采风。乐团在红河建立创作实践基地,3年来10余位作曲家多次深入实地,浸入梯田生活,挖掘出大量宝贵创作素材,2016年连续推出两台哈尼交响音乐会。音乐中不仅闪现出哈尼族独有的旋律、节奏、音色等元素,更以交响思维和语汇对其进行创造性发展,展现出哈尼族深厚的历史文化传承与当代精神气韵,成为“中国故事交响表达”的成功实践。
深入生活、扎根人民,要搜集素材,还要特别注重思考研究。面对同样的创作素材,即使排除艺术门类、创作个性等差异,不同创作者仍然会基于不同价值观、人生观与艺术观,从不同角度利用创作素材,创作出思想内涵迥异的作品。面对尖锐的不够明亮的素材,那些健康有力的创作者不但会暴风骤雨般痛斥恶者,还会温情抚慰伤者、鼓舞弱者,不断携引人们走向光明。
创作者树牢正确立场态度是艺术创作取得成功的先决条件,人民性正是确保创作立场正确的坚实坐标。有幸生活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进程中,我们应该有用文艺记录时代、讴歌人民的雄心壮志。只有把文艺创作的根深深扎在生活沃土中,与人民血脉相连,我们才能不辱使命,共同铸就庄严、深情的时代艺术史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