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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物的散文诗写作

及物的散文诗写作

马忠

生于七十年代,四川南江人。二级作家,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杂志编辑。业余从事中国当代文学与儿童文学研究,出版有理论评论著作及诗集十余种。

孙善文是广东散文诗园地里一位默默的耕耘者。《行走的树》是他出版的第一部散文诗集。在这本集子里,诗人把众多诗作精心地归置于“故乡,一条涨潮的河流”“花草,一份心的寄托”“城市,一封给时间的信”“羁旅,一枚通往彼岸的船票”“及物,一张灵魂的菜单”五个小辑,分别“行走”作为艺术创作视点,诗意书写故土之情、山水之美、人文之思。笔法清新,意境优美,情感真挚,耐人寻味,充满高雅的诗意格调和温厚的人文情怀。

作为一位崛起中的诗人,孙善文力图在散文诗写作中容纳更多的写作对象,多角度切入自己疼痛的生命经验,避免自我重复。首先,他对亲情、故乡以及熟稔的乡间物事,有着刻骨的爱。也常常在写作中按捺不住而站将出来,表达自己的感受、操守和信念。雷州作为他的出生地,成长地,出发地,储存着诗人童年及少年时代太多的记忆。这些记忆像一些隐形的火种,遇到某种介体,就会瞬间点燃。

这条叫下溪的溪流是记得我的,它熟悉我们村庄里的每一个人。村庄,安静地蹲在溪边,看着小溪里熙熙攘攘的倒影,还有天空上不断换着样子,名字却一直不变的云。我带着悠然的心情,与儿子一起看云来了,看故乡的云,看看那云朵下,在我记忆中像云一样飘动的下溪。我远远地喊着它的名字,提醒未曾与下溪谋面的儿子,要拔高音量,表达内心深处蕴藏的激情。

——(《重逢故乡的一条溪流》)

乡事乡人乡景乡情在诗人眼里和文字里发出炽烈的气浪,他说出热爱的秘密是隐痛的。诗里的生活,不是耽于悬空的唱诵式抒情,拒绝美化,是他对待文字的热血与忠诚。“下溪”承载了诗人太多的美好时光,也承载着他太多的乡愁。几年不见,再次重逢,却已不再是昔日的模样,“它消瘦的身躯,无力地躺在河床中,失去了昔日的豪情。/岸堤上,那一块块被乌黑的淤泥掩盖着的砾石,就像腐/肉中的一块块碎骨。下溪变了。因为村庄变了。”记忆中的“下溪”与现实中的“下溪”判若两样,在这一巨大落差中交织着诗人极其矛盾的心情:在回望中寻根,又在回望中怅惘。这样的散文诗不仅仅是个人情感的流露和表达,还有表现和关注人类共同的命运和迷茫。

我一直认为,散文诗的抒情,不应是那种空泛的叫喊。孙善文往往以冷静的叙述开始他的抒情,在这个过程中,生活的种种事物自然而然都成为了词,都成了语言难以或缺的维系。比如他散文诗中的“花草”,就具有重要的意义,它既是散文诗内部必不可少的组成元素与诗人情感的图腾,也是一种对自我、对社会、对人类的表征与人类生存处境的转喻,同时他诗中的“花草”还是一种地方志的铭写,是使写作更加有效的特殊的感受方式与感受力的显现。可以说,对“植物诗学”的敏悟使孙善文的写作逐渐呈现出具有自身个性的美学特征,并使他的散文诗具备了深刻的力量与复杂性。

每棵草都在以自己的方式绽放。每一片叶子都开成一朵花。

草坪,原野,花盆。艳绿,从容,清雅。

野火烧不尽,一场纷扬的朝露,足以催生一棵成长的思想。草,浮生于地面,吮吸着地气,溢吐着泥土淡淡的芳香。

露珠是挂在草尖的佛提,每蒸发一粒,都曾响过一声木鱼。

——(《关于花与草的絮语》)

诗人雨果曾说,任何植物都是一盏灯。孙善文让我相信了这一点,他对植物有一种真正的热爱,且具有不厌其烦地记录它们的勇气,他把植物看做是大自然精心展示的生命的象征。在他的散文诗中,随处可见的都是携带着“植物”的诗句,如:“这是一根毛茸茸的种子,它使故乡的田野荡漾起来。它说,/只需一方寸土地,只需一场毛毛春雨,就会长出一处绿意。”(《狗尾草》)“不大的瓶子是一叶莲的家,也像我的家。从农村到陌生的/城市,我们都曾像一叶莲。/有了根,风姿绰约的身段里才有一颗勾魂的心。”(《一叶莲》)在《凤凰花》《簕杜鹃》等诗章中,更是聚集了众多的植物形象。这些篇什字里行间流淌着淡淡的情思,贯穿着关于生命、自然、文化的独特诠释和温馨怀想,对花事与日常的摹写细致入微,让人在掩卷之余,享受到另一种韵味深长的美好与感动。深情的语言,饱含着诗人对细微生命力量与价值的热爱与肯定。

我们说每个作家都会有自己情感和思维的特定敏感点,只有在这个敏感点上,他才能写出漂亮而深邃的文字。但这种敏感点不是刻意培养能够形成,而是作者生活经历的自然结晶。孙善文这部散文诗集给人留下的突出印象,就是从乡村到城市的人生转换中的种种体验。作者用“行走的树”来命名全书,正好表明了他的这一写作意向。

每个人的心中都长着一棵树,花朵是理想的承载。有了汗水的浇灌,理想之花总会烂然开放。

但在这样的晚上,我走在山地公园的一条山路上。我是一棵行走的、会说话的树吗?我已无法生长于悬崖峭壁。在环山路,我行走着,有坚定的脚步声正装饰着我的婆娑。土地,掌声响彻。

——(《我是一棵在山路上行走的树》)

树,从小长在深山,从没想过要进城。城市,钢筋水泥的森林林立,缺少的是枝繁叶茂、绿意浩荡的树木。树散漫惯了,喜欢群居,满山遍野,茂密葱茏,绵延不断地把队伍整得浩浩荡荡。与大山相依相伴,是树的宿命。树一味地率性生长,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站立的树,有自己独特的性格。然而,一棵“行走的树”进到城市,“已无法生长于悬崖峭壁”,尽管走在环山路上,“有坚定的脚步声正装饰着我的婆娑”。同样主题的作品还有很多。如:

一株草,长在老屋的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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