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散文,何以至此?(图))
《人生,何以至此》 刘心武 著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16年1月
瘦猪
有很长时间不读老一辈作家了。我说的“老一辈”作家,是在我文学开蒙时期读得最多,比如王蒙、张贤亮等人。那时候或零买或订阅过几种文学期刊,他们出现在上面的频率最高,是当代文学中坚力量。后来我逐渐读得少了,被崛起的魔幻现实主义、解构主义之类很玄乎、很实验的小说忽悠过去,待作家出版社出了一套新星丛书后,更觉得老一辈作家落伍了,遂不再读。刘心武先生亦在此列。前几年,看到他的散文集《人在胡同第几槐》,名字甚好,于是入手,读之却失望大于期望。散文里的说教太多,仿佛翻开了中学语文课本。
今蒙朋友惠赠,又读了刘心武《人生,何以至此》。怎么说呢?一半好一半不好吧。好文字有千般妙处,难以尽说;不好的文字总能明确它的不好。刘心武状物抒怀的,都不太好,仍是说教多的毛病。表面上写自己的感悟,实质却是一位父亲或一位老师在向孩子讲大道理。道理当然很对,但以鄙人的经验,那些大道理等同耳边风。不是说这类文章不能写,但请不要写成中学生水平。我这么评价可能过于刻薄,实际上刘心武文字水平不错,他以前的一些小说我也爱读。但有些文章给我的感觉的确如此。特别是书的第五部分,拿几篇文章结尾看看。“有挡风席的雪松,是幸福的生命。为雪松挡风的席,是生命的幸福。”(《挡风席》)“不要喟叹人生途旅中遭逢冬旱,快,快在自己心房里下一片滋润生命的瑞雪吧!”(《给心房下一场雪》)“我应该像这位老人那样地去投入,而不应白白地虚掷时光。”(《湖畔静悄悄》)“任凭来自何方的邪种想往我们心灵里栽下大迷信的幡竿,都能自觉地加以抵制。”(《吉凶不在鸟音中》)
这就是语文老师教过的点题或扣题吧。这种写法也不能说差到哪儿去,却如食鸡肋,何况有些文章通篇犯这个毛病。这些文章给人以纯粹为了写而写的感觉,甚至跟乾隆爷一样硬写。我不否认其中有作者真切的感触,然而绝不是刘心武这个级别的作家的应有水准。
有人质疑书评或图书推荐里的书为啥总是好书,而在书店里看到的往往是平庸的书居多。我想是这样,在读者时间宝贵、报纸版面有限的情况下,还是推荐好书,少批评坏书更符合读者利益。同时也不妨碍指出好书的缺憾。《人生,何以至此》就是这样,不好处确实不太好,而其中好的文章确实让人想读二遍。刘心武怀故人、忆往事的文章就属于后者。儿时的保姆彭娘、冰心老人、中学同窗……完全能读出刘心武下笔时的情真意切,人物、事件亦丰满动人。也许是他擅写小说,一旦写人叙事便灵动起来,状物抒情便有些滞涩的原因吧?我以为其中最好的一篇是写王小波的。文章先写北京三座不同的金刚塔,以此比喻三类不同的作家,这种写法就很有趣。我由此想到,读书亦如不同的金刚塔,书评者的任务就是在闹市繁华处,撇开平庸的街景,绕过看似壮观实则俗气的高楼大厦,发现五塔寺那般绝胜幽远之地,然后推荐给读者。
以前觉得杨朔、刘白羽、刘心武等作家的散文很好,如今读来却大相径庭,原因大概出自作家僵化的、固定的、被意识形态所局限的写作思维。写作思维固定了,就难免套路化。愚以为刘心武不太好的文章泰半缘于主题先行,还有就是生怕读者误解他的意思之弊病,其实读者并不傻。你看他写王小波,用传统写人物的办法,单写王小波的言谈举止,读者自然会得出对人物的观感。与书店里大量充斥着正能量、励志或心灵鸡汤的书籍相比,《人生,何以至此》毕竟值得一读。虽然它里面同质的文章也很多。(来源:北京青年报)